但不同之处在于,刘启文的伤病是他自己发现的,朱鼎的破绽却是罗九教给他的。
前者是他自己的能力,后者却是罗九的能力。
这场球他不想作弊。
但他偏偏很难拒绝。
罗九打电话过来,绝对是好意,甚至让他有些感动,因为这代表罗九已经把他这个小师弟放在心里了。
更何况,罗九还说,这场球牵扯到师门的一些历史渊源,无论对何敬平,对朱泽石,还是对朱鼎自己,都很重要。
他告诉王超,一定要赢。
而想赢最好的办法,就是好好利用朱鼎的那些破绽。
虽然话都是罗九说的,但王超心里清楚,在罗九背后,两位朱门大佬,也都是这么想的。
整个朱门都在期待王超赢下这场球。
只是,这对朱鼎公平吗?
王超昨天用了一晚上时间做心理建设,他很想把朱鼎塑造成一个无恶不作的坏蛋,这样的话,他无论怎么打,都不会觉得愧疚。
但事实是,朱鼎并非坏蛋。
朱鼎或许偏执,或许性情激烈,或许暴躁,或许有些坏脾气,但无可否认的是,朱鼎应该是个本性不坏的人。
否则的话,他何必在整整六年内始终对耿帅留手呢?
他和耿帅当年在国家队中都不算朋友,如今又能有几分交情?
耿帅身为当局者,只以为朱鼎是顾念旧情,王超作为旁观者,却清楚地知道,这其实代表着朱鼎身上有一种很可贵的品质,叫做恻隐之心,叫做成人之美。
他不屑于对耿帅雪中送炭,却也绝不肯对耿帅落井下石。
就像你在寒冷的冬夜里,看到许多路人在围观一只快要冻饿而死的流浪猫,你不会当着他们的面把猫抱走,展现你的爱心。但你会在人群散去后,偷偷在猫面前放一碗温水和一个肉罐头,然后匆匆离去。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朱鼎对耿帅的让球,就约莫有些类似的情绪在里面。
朱泽石教出来的孩子,即便叛逆了些,终究不是真正的纨绔。
所以今天的第一局球,王超打得真的很纠结。
他苦苦克制着自己,不想把那些针对朱鼎的方法拿出来。
但他也知道,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一定有很多相关的人在看这场球,在等着他拿出这些手段来。
他依然克制,想用硬实力探探朱鼎的底,最后发现,外界说得没错,自己确实只有三分胜算。
本来该有四分的,但因为心有羁绊,所以打得很不痛快。
他的胜算在于无双的手感,而朱鼎的胜算在于身体素质上的全方位碾压。
当输了10个球后,王超决定试着针对一回。
这是给旁观者的一个交代。
但他并不希望这个球真正把朱鼎的破绽打出来。
如果朱鼎这么轻易被击垮的话,会让这场王超期待了两个月的球,变得毫无意义,如同嚼蜡。
在罗九的设计中,这个落点极其微妙,它可以让朱鼎的判断在一刹那出现混乱。
既可以往左侧身,也可以往右侧身,对于常人来说,这一刹那的短暂时间内,两种判断的百分比一定是不同的,所以常人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选择百分比更高的那个判断。
但当两个判断的百分比是完全相等的百分之五十时,人会忽然愣住。
如果这样说过于晦涩,很难听懂的话,那么再举一个更通俗点的例子。
比如你骑着自行车,忽然发现有个人迎着你走过来。
他想往左躲避,你也想往左躲避,他想往右躲避,你也想往右躲避,你们都想跟对方错过,结果最后却偏偏因为判断的混乱而撞在了一起。
罗九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但结果朱鼎并没有半点混乱,他毫不犹豫侧身抢攻,一板打死了王超。
打完那一板之后,王超分明看到了朱鼎眼中的精光,似乎还带着些愤怒。
所以王超笑了。
他真的很开心。
因为事实证明,朱鼎已经没有这些破绽了。
自己手中掌握的那些针对信息已经没用了。
那么,无论罗九,还是背后的朱泽石,都已经没办法苛责他了。
他终于可以卸下心中的石块,拿出全部的实力,轻装上阵,跟朱鼎认认真真、痛痛快快、堂堂正正打上一场了。
这是他喜欢的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