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也想放弃,想服软,趁着长辈们来劝说的时候就坡下驴,但最终他还是犟在那里,像是一棵在寒冬腊月里怎么都冻不死的歪脖子树。
狼狈、丑陋、瑟缩,却坚挺。
膈应人,也膈应自己,爹不喜娘不爱的,就连朱门的那些教练和师弟们都对他敬而远之。
这些,他全都知道。
他甚至在内心最深处的潜意识里,知道自己的整个行为逻辑是不太站得住脚的。
他知道自己给那个人造成了挺多困扰的。
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既然当初是这么想的,这么选的,那么不论对错,继续做下去,做成了,自然就赢了。
世界上的事情很多时候无所谓对错的,只要你足够坚持,最后能够成功,就算错的也能变成对的。
所以疯子和科学家才只有一线之隔啊。
所以天才和偏执狂也只有一线之隔啊。
那么我朱鼎,只是想要打赢小师叔看中的人,证明我比他们强,怎么就这么难呢?
打罗九,打了三次,针对性训练了五年,结果一次比一次输得惨。
打王超,明明已经赢了两局,眼看胜利就在眼前,可怎么他就超进化了呢?
超进化的选手我也不是没遇到过,可王超这一次超进化,怎么就进化到这种让人绝望的地步了呢?
如果超天才都是这样打球的,那么我们这些日复一日苦练十多个寒暑的普通人,还有什么打下去的必要呢?
他想不通。
于是越发悲愤,越发不服,越发绝望。
“教练,帮我一个忙。”朱鼎看向王守。
王守点头道:“好。”
他连到底要帮什么忙都没问,直接答应下来。
因为这一战关系太重大了,即便是乒甲第一名帅,也不敢在中间做任何阻挠比赛进程的事情。
他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今天朱鼎哪怕是想在第五局开始之前吃一碗滇省特产的过桥米线,他也得豁出命来,包架飞机,从华国广阔疆域的最东北边一路飞到最西南边去。
好在朱鼎的请求并不算困难:“告诉他们,让他们喊起来,喊我的名字,越大声越好。”
朱鼎沉默了一秒钟,轻声道:“我快要绝望了……我需要他们再给我点信心。”
海神俱乐部与球迷之间有着极其良好的相互关系,他们六年来彼此成就,所以当朱鼎再次踏上球场时,四面八方的看台上,数千人齐声高呼:“朱鼎,加油!”
声浪之大,仿佛要掀翻体育中心的屋顶,就连远在体育中心外面的街道上,都能听到这沸腾的声响,许多行人忍不住驻足,眼神中带着好奇,想不通今天这比赛到底打到了何等夸张的程度,竟然会引发出如此巨大的声势。
但这样的加油声并没有改变局势的发展。
朱鼎发高抛,王超搓底线,朱鼎侧身抢拉,王超反手拧,朱鼎再拉,王超再来,两人理所当然打成相持。
“赢一个吧,就赢一个,一个就好……”王守在下面默默祈祷,双手紧握。
从第三局开始,王超就再没有让朱鼎赢过任何一个相持球。
这一次并没有例外,王超依然在第七板拉穿了朱鼎。
朱鼎其实已经极限搏杀,抢先发力加变线了。
但王超却回了一个同样的加力变线。
这球打得让人绝望,就仿佛朱鼎那般努力打出来的高质量,完全变成了摆设。
当这种球都打不死王超,甚至打不出王超的破绽,朱鼎就真的要崩溃了。
他把球拍随手扔到球桌上,浑身仿佛散了架,松松垮垮的走到场边,也不吭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发呆。
王守递毛巾给他,他不接,仿佛傻了。
这一局11:7,其实比第三局的11:1好得多,但朱鼎却仿佛被彻底打掉了魂魄,已经痴了。
他想起了那些尘封了很久很久的往事。
那时候他多大?
三岁?
五岁?
还是七岁?
究竟是哪一年遇到小师叔的?
又究竟是哪一年开始想要跟着小师叔学球的?
朱鼎拼命的想,拼命的想,但脑海里出现的只有很多零碎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