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有我给小师叔打电话,乘兴而打,兴尽而挂,何必接通?
所以今天他才会主动要求王超给自己剃光头。
他不是在赌气,更不是说反话,而是那一刻又想起了乒甲上那一战,他记得那一战的最后一局他被王超剃了光头。
他并不觉得耻辱,反而觉得这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那么,为什么不让如此有趣的事情在世界大赛上重演呢?
当然,等到真正开打,他的态度是认真的。
他隐隐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破而后立”,但他摸不到明确的前进方向,他只是破了,却还立不起来。
他固有的进攻套路是打不死王超的,但他的奇思妙想或许可以。
他用了三局时间死死扛住,努力观察,企图找到一些机会。
如果是以前,他找不到,但现在,他的思维在无数条崭新的轨道上飞驰,于是他找到了一些。
譬如,王超也是人,也会被算计,当自己发砍式的时候,他也会有一瞬间的意外。
再比如,王超也有盲点,即便他克服得极快,但在那一瞬间终究露出了破绽。
而现在,看到王超这个谨慎到不露任何破绽的短下旋,朱鼎的头脑开始刮起新的风暴。
斗短肯定是打不过王超的,比拼台内短球的稳定性肯定也是比不过的。
但我能不能用一些非常规的方式处理呢?
譬如……我偏要强攻这个球,我该怎么做呢?
朱鼎再次看了看这个球,很短,很低,落在自己球台中间偏左的位置。
他依稀记得,今天上午,林梓君曾经拧过一个这种球,那是一个惊艳世界的超高难度拧球。
朱鼎自问做不到。
那么,挑打呢?
众所周知,挑打和拧球最大的区别有两点。
第一,挑打是正手位,而拧球是反手位。
第二,拧球时球拍始终是下压的,球拍接触的是球的上部,它需要完全用摩擦力把球拉起来。
但挑打不一样,挑打在球拍迎前的时候是微微上翘的,它需要先把球兜住,再翻腕下压,从某种意义上说,挑打的适用性更宽泛,就算再低的球,都可以被强行挑起来再打过去。
那么王超发自己左手位短下旋的意图就很明显了,他觉得自己拧不了这个球。
朱鼎以前从不会去想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但今天他却在这一瞬间就全部想通了。
然后他决定试试看。
于是在全场所有观众的目光中,朱鼎的身躯飞快左移,然后将球拍斜斜插到小球底部,来了一个姿势极其明显的长距离大翻腕。
动作持续时间偏长,最后球拍往前挥过去的时候,那球不像是被弹出去的,更像是被球拍裹挟着扔出去的。
全场的嗡嗡声陡然加剧。
就连观众都觉得这个球不对劲,有人已经交头接耳的互相议论:“持球了吗?是不是持球了?这应该犯规了吧?”
裁判直接吹响了口哨,手臂笔直的指向朱鼎,示意他犯规了。
比分变成2:1,王超追回一分。
朱鼎无所谓,耸耸肩,心情很愉快。
他其实挺开心的,因为事实上这个球他是挑打不了的,但他现在毕竟把球打过去了,而且无论角度还是轨迹都相当不错,算得上是一个高质量的回球。
除了犯规之外,一切完美。
他现在考虑的是,如果自己手臂和手腕的摆速再快一点的话,会不会能把裁判糊弄过去?
王超继续发球,又是一个左手位短下旋。
盯着这个球,朱鼎暂时想不到什么玩法,但他依然不想按部就班的斗短。
于是他施展出当前最新的兜拐技术,把这球直接打到王超的正手位底线去了。
王超毫不犹豫一板侧身爆冲。
朱鼎根本不退,也不准备反拉,他身躯往前,死死顶在台前,球拍竖起,大力推挡。
这当然又不是常规战术,正确打法应该是退后一步,把球狠狠拉回去。
但朱鼎知道自己现在拉不过王超,所以他这一刻想到的是上午王超打林梓君的那场球。
那场球贯穿全程的一个宗旨就是“不退台”,新世代的年轻选手们速度太快、节奏太快,当双方都缺乏杀板时,谁先出杀板谁反而容易因为用力过猛而造成身体失去平衡。
朱鼎打算从某种程度上复刻这个概念。
他顶在台前当然没办法挥臂拉球,所以只剩下大力推挡,这样回过去的球质量不会高,但因为是台内相持,所以这球除了不转之外,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是杠杠的。
他想跟王超斗一斗快节奏。
王超再拉。
朱鼎再推。
王超反拉。
朱鼎再推。
王超左右开弓,小球不断落在球台的不同位置,几乎每一个球都是大幅度变线,堪称变化多端,但因为是台内球,朱鼎反而不需要太多的跑动,他强行将这一个个进攻简单粗暴的挡了回去。
这一刻,看台上有些上了年纪的球迷甚至发出了“咦”的惊叹声,因为这一幕让他们想起了历史上的某个人。
湾岛总教练蒋培荣。
当年的蒋培荣,就是靠一手直板大力推挡名震乒坛,江湖人称“鬼之推挡”。
他能荣膺湾岛总教练一职,自然不仅仅是因为他比庄慧深大五岁,更是因为他也曾是乒坛赫赫有名的人物。
这时候朱鼎终于败下阵来。
他看起来推得虎虎生威,但从头至尾都没能从王超手中夺回主动权,而在台内这么近的距离内,他挡着挡着,速度就跟不上了,整个人都乱了,最终被王超一个反手拧打在空档处,直接漏了过去。
比分被追成2:2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