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能进季后赛吗？”王超问。

范小仙点头：“稳进。”

王超略有些惊讶：“他们最近势头这么好吗？连东北三强都被超了？”

“倒不是他们有多强，而是他们运气实在是好。”范小仙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了：“我刚听说了一个消息，说是昨天朱鼎专程给海神俱乐部老板赵汗青打了个电话，告诉赵汗青，自己不回去了，这赛季下半段他全部缺席了，据说赵汗青挂断电话之后当场把自己桌上的笔记本砸了个稀巴烂。”

王超想象着赵汗青那时候的心情，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让胡不鸣得意一阵，等到了季后赛再揍他吧。”

范小仙用力点头：“嗯！”

两人这时候还没意识到一件事情：其实今天也有海神俱乐部的比赛。

当黑桃q在星城吃到败仗时，海神俱乐部同样在川西省天府市吃了败仗。

这一仗打完，御驾亲征的海神俱乐部幕后老板赵汗青万念俱灰，悄悄问教练王守：“我们这赛季还能进季后赛吗？”

他非常非常希望王守能跟他说一声“能”。

因为王守是乒甲公认第一名帅，所以赵汗青觉得王守说的话很有分量。

即便朱鼎不回来，只要王守说能进，他赵汗青就相信能进，就敢继续投钱，继续宣传，继续高调。

但王守沉默半晌，最终摇了摇头：“赵老板啊，我跟你透个底……明年，你可得花大力气招兵买马呀，不然我怕海神要出大问题。”

“我知道，我会去选人的，我已经做好预算了。”赵汗青叹气：“我只是觉得憋屈，你说他朱鼎怎么就能这么不讲规矩呢？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真就一点儿都不顾契约精神了吗？有个国家队的爹真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他想不通，于是一根烟接着一根烟的抽。

但王守的表情却有些微妙，他眼睁睁看着赵汗青抽了三根烟，才轻声道：“赵老板，我觉得……这件事情……你得换个角度想。”

赵汗青抬头看着他，面前烟雾缭绕，五官模糊。

“八年前，您一手创立海神俱乐部，我记得您提过当时的困境。”

王守侃侃而谈：“您当时是觉得，东北三省多的是乒乓球的好苗子，自己创立一个乒甲队伍，随随便便都能招到好队员，是吧？”

赵汗青点头：“没错。”

“但其实最初那两年，海神俱乐部发展的很差，因为您忽略了一件事情，东北三省不但有乒甲队伍，还有乒超队伍，而且是每个省都有一支，辽省那支队伍还不是一般的厉害，所以滨城作为辽省的一部分，根本招不到人。”

赵汗青吐出一道烟圈，不解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守道：“六年前，朱鼎忽然来到海神，随后我也来了，海神俱乐部从此开始起飞，今年我们又招了新人马昂星，所以在赛季初我才敢说，我们要冲击升降级赛，这些您都是清楚的。”

他顿了顿，轻声反问：“但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六年前您能凑齐这套班底呢？”

赵汗青随口道：“当时我开的最高价……”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他嘴巴微张，抬起头来，有些吃惊的看王守。

“您猜到了吧？”王守微笑：“其实您能签下朱鼎，并不是因为您开价有多高，也不是因为您态度有多诚恳，仅仅只是因为，您的俱乐部当时属于新军，还没跟国家队教练组那个庞然大物有任何关联，而当时朱鼎一心想摆脱秦朱两门的影响力，去一个秦朱两门势力辐射不到的地方。就这么简单。”

赵汗青嘴唇动了动，仿佛有话要说。

王守继续道：“而我，当然也没那么巧，正好要去滨城找工作，我只是受我哥哥的委托，专程来这儿等着朱鼎的……他去哪个俱乐部，我就去哪个俱乐部，我相信，凭我的资历和能力，无论他去哪儿，我都能跟上。”

赵汗青彻底没话了。

他回忆起过往那一幕一幕，尤其是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刻，只觉得脸皮有些发臊。

天可怜见，他是真的一直觉得自己很有人格魅力，真的以为是在自己人格魅力的感召下，才会有这么好的选手和这么好的教练陆续来投。

原来都只是个可悲的误会而已。

“所以啊，真的没有什么好憋屈的，因为您这六年来得到的一切，其实都是凭空捡来的啊。”王守道。

赵汗青点点头，虽然确实不憋屈了，但心情却反而更差了，因为他过去六年来自信的那些东西现在都破碎了，这对他的自信心是极大的打击。

但随后他就忽的意识到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以至于脸色都有些发白，颤声道：“所以王教练你明年……”

“是啊，我也该走了。”王守有些抱歉，还有些留恋，毕竟这是他生活了足足六年的地方，他和朱鼎联手在这里打造了海神王朝，将一个乒乓球品牌打造成一座城市的名片，他是骄傲的，也是遗憾的，骄傲在于他在这里成就了一段伟大的事业，遗憾在于这地方终究只是人生路上的驿站，而非最后的终点。

他的终点一定是在华乒国家队教练组里。

他用六年时间照顾朱鼎，是要送朱泽石一份人情，也是代替王门送朱门一份人情。

国家队内虽然没有结党营私，但秦朱两门交情莫逆，却也隐隐有些将其他人排斥在外的意思，正是因为他在哥哥王陆的授意下成了朱鼎的教练，才让哥哥得到了朱泽石的感激，从而让哥哥融入了秦朱两门那个小圈子。

当初秦朱两门的小圈子，如今已经是秦朱王三门的小圈子。

这是成年人的世界。

所有的付出都是要回报的。

所有的安排都是有深意的。

朱鼎回归帝都，他在海神的任务已经结束，当然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

赵汗青有点想死，因为他又想起了一个人，如今队内的三单选手马昂星……

“对的，马昂星也会走，他本就是我哥哥看好的国家队苗子，他在海神只待半年，只是为了感受一下真正赛场的气氛。”王守的话无情的粉碎了赵汗青最后的念想：“所以真的，赵老板，明年必须得花大力气招兵买马啊……”

同一句话，第一次说的时候赵汗青还不以为然，但此刻再次说出来，感觉却已与刚才全然不同。

赵汗青脑袋深深埋下去，就像是睡着了一般，过了很久很久，才重新抬头，眼底有血丝，表情有些狰狞，道：“我决定了！”

王守：“？”

“我以后也要学黑桃q，做地缘队伍，只招辽省本地球员，不对，我只招滨城本地球员！”赵汗青恶狠狠的道：“我想明白了，唯有这样的战队，凝聚力才是够的，队员才是不会随便离开的，这样的队伍，才tmd是有根的！否则，就算有再好的成绩，都tmd的是浮云，浮云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