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虎克这种人,强者强矣,但打得并不严谨,说不定就会被朱鼎奇奇怪怪的套路搞懵掉。
然而王超旁观了十几分钟,朱鼎几乎是在全程被罗九暴打,这所谓的快乐乒乓,想要找到出路,恐怕任重而道远。
好在朱鼎现在是真的变了,即便输得很惨,却也云淡风轻,甚至有说有笑。
中午,朱泽石带着吕飞扬和萧飞过来,与***汇合,朱门所有人算是第一次全部到齐,在国家队基地食堂吃了顿饭,给人的感觉类似于团建。
席间,***正式向王超提出邀请,让他来帝都过年。
“反正你母亲也是一个人在江城,又没有亲戚来往。你还不如把她接来帝都,你现在有套房子,很方便。”***道:“正好我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到时候我去给你们做团年饭,一起吃饭,晚上再去我师兄家拜年,他们家人多热闹,咱们一大家子开开心心看春晚。”
王超想想***说的场面,颇有些悠然神往。
但他最终还是拒绝掉了。
因为他知道王梅不会来帝都的。
自己这个便宜老妈,因为太早生子,又为了养育自己一直在社会最底层受苦,没读过什么书,也没机会去看更广阔的世界,所以论见识论眼光确实已经脱离时代主流了。
他在与黑桃q签约之后,曾经跟王梅提过要在江城市买套房子,改善一下生活,被王梅严词拒绝,他试图讲道理说服王梅,结果王梅被他辨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下直接提起了鸡毛掸子。
王梅就是这样一个人,见识短浅,认知错漏百出,但却极度强势,坚持己见,不容反驳。
因为过去那十多年,孤儿寡母的,吃了上顿没下蹲,她若是性格不霸道点,根本就养不活自己的孩子。
所以王超知道,想要说服王梅,光靠讲道理是不够的,因为她听不懂。
你得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潜移默化的,去不知不觉改变她,让她一点点理解你,认同你,一点一点从她的小世界里走出来。
所以这个冬天,王超打算用足足两个月的时间,来慢慢的,身体力行的,改变自己的母亲。
权当是为这具身体里原来的灵魂尽一分没有尽到的孝心。
……
吃完饭,王超算是完成了在帝都的所有待办事项。
但他并不急着走,因为高铁是下午五点的。
所以由罗九和朱鼎陪着他在基地里闲逛,当是消食。
他们去了食堂后厨,两人带着他规规矩矩对其中某位大师傅行礼,口称前辈,因为这是十年前的某个男双世界冠军。
他们去了基地后面,一座小山,有个小湖,沿途经过一道门,两人带他对守门的大妈规规矩矩行礼,口称前辈,因为这是七年某届全运会女单冠军。
他们去了大小会议室,去了器械健身房,去了桑拿浴间,去了理疗室,台球厅,华国乒乓球运动展示厅,等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在这里工作的,也多半是行业内相关人员,且普遍年龄偏大。
倒不是华国体委苛待乒乓功臣,而是很多老选手在退休之后闲不住,主动跑来义务劳动,他们功成名就,压根就不想要工资,就想天天看着年轻队员们朝气蓬勃的训练。
但你千万别以为这些老头就真的是为国为民情操伟大了,很多老头其实只是希望在自己想吹比的时候能够找到听众。
既然吹嘘的是自己当年拿乒乓球世界冠军的光辉事迹,那么这听众嘛,自然以乒乓球运动员为最佳。
难不成你去对国足球员吹嘘自己当初夺冠的事迹?
你就不怕国足选手们以为你在含沙射影,直接把你暴打一顿吗?
等到下午三点钟,王超终于要走了。
罗九和朱鼎把他送到基地门口,在走出去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短袖唐装的老者正在扫地。
秋色已深,帝都的天气寒意涌动,这老者却穿得很单薄,他拿着大扫帚在那儿清扫落叶,把枯叶归成一堆一堆的,行走间腰杆笔挺,气质极佳,王超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本能的感觉此人非同寻常,便主动问道:“我们要不要去拜见一下?”
罗九和朱鼎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古怪。
朱鼎道:“他不是什么老前辈,只是基地去年十二月份新招的一个清洁工而已。”
罗九道:“确切地说,是十二月十四日。你不要问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因为这老头神神叨叨的,逢人就说十二月十四日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因为这一天世界开辟,你我因而出现,他还说,他在这里等待一个有缘人。”
王超愕然:“难道是个神经病?”
“谁知道呢。”朱鼎摊了摊手:“我也问过小师叔这个问题,可小师叔说,这老头没儿没女,没人照顾,就算是神经病,也没人送他去精神病院,加上他身板还算硬朗,平时神智也清醒,所以留他在这里扫地,也算是在眼皮底下照看着,免得他一大把年纪出去乱跑,不安全。”
王超点点头,又问:“那该怎么称呼他?”
罗九道:“他据说是叫贾三江,光看这名字的意头,家里以前应该是做生意的,毕竟,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嘛,这名字估计就这个来历。”
朱鼎却摇头道:“我听说的不是这个版本。据说这人随时随地带个超大号水杯,杯子里除了泡红枣枸杞金银花之外,还比别人多三片姜,他自称是南方人,在帝都这边觉得天气太冷,所以需要姜片驱寒,时间长了,大家才给他起了个绰号贾三姜。”
话说至此,又是一阵寒风吹来,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可那位唐装老者,却依然在一丝不苟的扫地,哪怕基地门口偌大一片空地早已被他扫的一尘不染。
“他干嘛不进去歇一歇?”王超不解。
“跟你说了他有病啊。”罗九叹气:“刚来的时候,他们怕他乱跑,故意告诉他,这工作是有全勤奖励的,必须要日日坚持,一天都不能断,如果能坚持一个月,月底的时候就给他发1500块钱的全勤奖金。所以你看到咯,他就天天在广场上待着,扫了一遍又一遍,连刮风下雨都不进屋去躲着,就为了让所有人都看到他在工作。”
王超不吭声了。
三人站在基地门口,默默的看老者扫地,看了足足十分钟,王超才轻声道:“为了1500块的全勤,他真的很拼。”
罗九与朱鼎齐齐点头:“是啊,为了全勤,他真的很拼,从12月14日至今,一天都没休息,每天至少工作五个小时。”
那老头明明在十多米外,却像是听见了这句话一般,居然在这时候抬起头来,远远看向王超,对他咧嘴一笑:“嘿,有缘人,我终于等到你了。”
风声有些大,王超没听太清,喊道:“前辈,您说什么?”
“我说,你要加把劲,早点拿下大满贯啊。”老头卓立风中,一袭月白唐装,衣带飘扬,笑声洪亮,虽然是个神经病,但确实卖相极佳,颇有些隐世高人的意味,他顿了顿,声音忽的低沉下来,变成了喃喃自语:“还有,叫个毛的前辈,老子年纪很大吗?老子只是穿过来的时候找错了皮囊……你得叫我哥,三姜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