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接通视讯后的傅臻也没有立刻说话,反而先环视了曲径的房间。从前那些梦幻和可爱的装饰都已经被舍弃不用,就连壁纸也换成了慵懒成熟的浅咖。可偏偏桌子上最明显的位置,却摆着极为精巧可爱的音乐盒,透明水晶雕琢的旋转木马和蔷薇花,无需其他色彩,便足够诠释什么是梦幻和浪漫。这是他送给曲径的的第一个礼物,原本和曲径房间内的陈设十分相宜,可如今却成了最突兀可笑的存在,就如同他们之间已经破碎一地的情爱。
舍弃了过往,独独割舍不下这个,个中含义,不言而喻,曲径对他有情。若真是这样,一举挽回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他可不是什么有节操的人,一个ss+的雌性谁不想得到?这不过是顺势而为,更何况,现在的曲径可比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曲径讨人喜欢的多。
傅臻心里一动,开口试探一语双关:“你变了好多,但又似乎没变,是……因为我吗?”
“怎么会?”平静的双眼静若寒潭, 曲径的脸上满是淡漠。然而却并非是真的心如止水,而是走投无路到了绝境,才无可奈何自暴自弃伪装出这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既然真心早就被弃如敝履,好歹要维持住最后的尊严。而对于傅臻这种人渣来说,这样的姿态,才不会让他觉得乏味,也更容易,引他上钩。
当了万年的草木花妖,曲径最精通的,便是逗弄大猫的手段。
“如此甚好,那我就安心了。”有点意思,傅臻微微眯起眼,被曲径冷淡的摸样勾起一丝趣味。他的语气十分深情,脸上也是一如既往的真挚。可当他吐出安心二字时,那微微颤抖的尾音,似乎压抑着无数的挣扎和不舍,就连字句之间短短的停顿,都带着刻入骨髓的痛楚与怅然。温柔到了极致反而让人觉得凄凉,这不是一个极力想要退婚的人应该有的状态。这是傅臻抛下的饵,为的是触碰到曲径最低的底线。
“有话直说。不必遮遮掩掩。”拒绝的未尽之意十分明显,曲径脸上表情也淡漠依然,可他抓着桌角的指尖力道却愈发加重,骨节处的肌肤也因过度紧绷而泛起青白,分明是被傅臻的语气所感。
真的是,太漂亮了。傅臻的眼睛死死的钉在曲径身上,原本不过是演戏的深情竟也多了几份真意。
眼前的少年褪去过去胆怯懦弱,变得冷静自持,用无欲无求的摸样将自己保护和伪装。可那双澄澈若琉璃的眼眸却始终未变,纵然用寒意掩盖,也依旧藏不住脆弱和敏感。而那因为伤痕累累而被掩埋在最深之处的绝望更像是一张弓弦,把他的神经绷紧到极限,只要轻轻挑拨,便会崩溃。至于他傅臻,就是这根弦的真正掌控者。只要他想,便能轻而易举的操纵着曲径的一切,包括他的灵魂。只因为,曲径爱他。
“没有,你好,我就一切都好。”傅臻这句话说的很轻,好似真实的想法无法启齿那般,弱的犹如压在喉咙中的呢喃。
“……”太多的暧昧比当初恋爱时的情话还要戳中人心,可在经历了那样难堪的退婚以后,却又只剩下空乏和虚假。曲径冷静的面具因为傅臻话语中,这一丝微不可见的温度出现一丝裂缝,可随后便覆上更冷冽的寒霜。
傅臻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果然曲径对他用情至深,即便被抛弃,也不能忘情。
一场试探,到了这里已经有了分明。曲径的心在他身上,他就稳操胜券。唯一需要琢磨的,是怎样才能得到对自己最有利的筹码。
只可惜,他看到的,都是假象。曲径在心里冷嗤,可面上却好似因为无措而下意识的咬住了嘴唇。
淡色的唇因为齿间的压迫而充血覆上艳丽,而过于苍白的脸却与之形成对比,红于白,最易魅惑人心。傅臻眯了眯眼,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干渴,就连心口的跳动,也被悄然乱了一拍。
静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缘着无法承受傅臻的注视,曲径别过头,开口打破僵局:“你不说话,我就挂断了。”
“等等,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多看看你,毕竟……”还是那般轻描淡写的缱绻,曲径的逃避却让傅臻变得越发兴奋。他未尽的话语是在思考后面的相关事宜,是狠狠一击,让曲径陷入更深的绝望,还是是是而非的安抚,让曲径悬着的那根弦崩得更加危险?不论哪种,都定会让他看见更加绝美的姿态,也让他无比期待。
“看过了,所以呢?”傅臻素来都是最温柔绅士的,可他的心却唯我自私到了极点,这样的诱惑背后藏着到底是什么,根本无从猜测。曲径的眼睛死死盯着视讯屏幕中傅臻的脸,执拗而倔强、好似想要将他整个人看穿,读出他心底真正的想法。可挺直的脊背却透着极度不甘后又极度死心的绝望,甚至给人一种错觉,只要轻轻一推,便会彻底崩塌。
这是曲径故意做出的摸样,很显然他成功了。傅臻的眼中多了一分不甚明显的痴迷。
比刚刚,还要漂亮……他不过稍微暗示,就换来曲径这样执拗的探寻。就好像他就是曲径心目中唯一的神祇,只言片语,都是救赎。
这,真的是太好了!一味的毁灭太过沉郁,坏了的东西再美也失去了原有的味道。反而是这种情绪累计到顶端的爆发临界点才最耀眼,也最让他满足。因为在这个临界点,曲径的一步地狱、一步天堂,都由他来赐予。曲径的未来,也只能有他掌控。能将一个ss+的雌性变成自己的专属,他的未来将不可限量。
思及至此,傅臻脸上故作的悲伤变得愈发浓重,慢慢开口,一字一句仿佛敲进曲径的心里:“曲径,其实我有些别的话想说。关于退婚,我是被逼的。”
“什么?”内心不甘的希望得到话语的回应,这让曲径的身体有一瞬间的滞楞,而后又再度恢复正常,可尚未等他将伪装带好,傅臻就扔下了更重的炸弹。
“逼我的,不仅是傅家人,还有……你的祖父。”
“不可能。”反驳脱口而出,曲径的伪装也出现了裂痕。好似所有的挣扎都在这一瞬间被逼到了悬崖绝境,可他看向傅臻的眼却真正的冷静下来,也变得更加凛冽寒凉。
“是真的。早在订婚仪式过去后不久,你的祖父就找到傅家家主说出退婚的事情。之前你因为精神力等级几次被退婚,其中也不乏他的手笔。”
“你在骗人。”
“我不会骗你。”傅臻循循善诱:“你仔细想想,帝国精神力等级不高的雌性之所以婚配困难,是因为过低的资质让他们无法成功匹配到合适的对象。而你不同,你之前三任匹配对象,皆是天赋凛异,就包括我在内,我的异能和体质都是A+。你若真是庸才,缘何能够和我们有这么高的匹配度?这么显浅的道理,世人都看得清,可偏偏曲家人却都被蒙在鼓里,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是因为ss+的雌性是帝国瑰宝,若你有婚约,这份第一无二的荣耀便不再只属于曲家,唯有你绝了情爱,才能彻底成为单属于曲家的傀儡娃娃。而这样的你……也能创造出更多的筹码。无法固定婚约了以后,给谁生子,给几个家族延续过传承,并没有人在乎不是吗?反正以你的精神力纯净程度,不论同谁,都是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匹配度。并且在失去兽神庇护之后,你的贞洁,你的爱情,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笑话一场。”
“不,不会的。”曲径的声音多了一丝激烈。
“怎么不会?我听说你一直被药物残害,可偏偏配置罗厄药剂的两种重要药草成长方式都极为苛刻,又是害人的东西,会培育的人就很少,即便在黑市,也并非靠钱就能买到,还要凭借绝对的实力才能做得悄无声息,你说,在曲家谁有这么大的能力?”
“……”只有曲家家主,曲径的祖父!
嘴唇无声阖动,曲径的面色已经惨白一片,血淋淋的现实摆在面前,让他的身体也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
可傅臻却并不想放过他。
“你知道,我不是家主嫡子,又是学术派系,不问武力,只谈理论研究。即便你的天赋不行,也不过是没有办法助我在武学方面问鼎,并不会影响我的未来,家里也不会逼迫我必须更换结婚对象,我又有什么理由非要和你解除婚约?”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什么都不会相信!”
很好,有理有据,傅臻的话在理,可对于曲径来说,却实在是太痛了。
血肉至亲将他视作可以利用的物件,这种痛楚,纵使万蚁噬心无法比拟一二。
仿若被置入冰窟,血液也尽数被这森冷的寒气冻结,曲径闭上眼,拒绝在听到任何能够让自己觉得受伤的话。
“不够!”被他的逃避感染,傅臻的眼神也同样痛苦至极,满眼皆是走投无路的狼狈,然而藏匿在这份感同身受深处的,却是比飓风还狂颠的疯狂。
傅臻太兴奋了,曲径这副时刻要崩溃的摸样着实太让他心痒。
“宝贝儿,睁开眼,看着我。”他放柔了声音不停的诱惑着。看着曲径,傅臻的一字一句,皆敲进他心里,给他了最后的重重一击:“只有我才会真的爱你……”
要的就是这句话,傅臻上钩了!
曲径心里一动,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原本的情绪酝酿。好似下一秒就会恸哭出声,浓郁的黑夹杂着水汽在墨色的眼瞳中渲染弥漫,比地狱深渊还要枯寂冷冽。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傅臻,像是要他的摸样印在脑子里。
而透过通讯晶石,傅臻的眼神也专注异常。这种因为他一句话而陷入绝境的曲径太美,这副极力隐忍的摸样也着实太过勾人,甚至让他滋生出一种无法控制的**。
黑暗将绝望渲染的越发浓郁,静默的少年站在桌边,萦绕在周身哀伤足以将他纤瘦的身体完全淹没。众叛亲离,骨血相传的至亲将他视作筹码,发誓相守一生的爱人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上。这样的绝望之下,他早就该垮了,可偏偏脊背依旧挺得那样直。
琉璃般的眼眸清透而澄澈,好似思维尽数放空一般,他的脸上无悲无喜,可偏偏瞬间的眼波流转间,又让人觉得他快撑不住,好似下一秒就会哭出声来。
“你……”约么着时间,傅臻开口想要让曲径陷得更深,然而话未出口,视讯那头却传来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嗤笑。
怎么回事?有些耳熟的声音让傅臻变得警惕,然而尚未等他开口询问,通讯就被强行切断,再也无法连上。
该死!傅臻的眼中多了一份怒意,只差一步便能将曲径变做囊中之物,却被人意外截胡,这让他格外不痛快。不过还好,他还有后手。那个被曲径留下的水晶木马上,藏着一个监控晶石,如今恰巧派上用场。
傅臻想着,脸色缓和了许多,而当他打开按在的监视器后,入目的画面更是让他的脸色又彻底沉郁了起来。
英俊高大的男人顷身将双手搭在桌上,把曲径笼罩在桌子和自己身体之间,而他的头就挨在曲径的肩膀上,唇也几乎贴在耳侧,好似略微张口,便能将那诱人的耳垂含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