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颌上的手指, 指型修长指腹柔软, 不轻不重的钳制与其说是桎梏, 不如说是爱抚。曲径唇角的笑容,眼睛弯起的弧度, 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像是钩子,轻而易举的便能撩动人心。
“你怎么知道的?”垂落在肩头的长发,铂金色慢慢褪去, 变成鸦羽般的墨色,烟灰色的眼瞳也染成如夜般深邃。握住曲径的手,曲谦昭亲昵的将他抱得更紧, 交颈而谈的模样分外缠绵。
这样的姿势透着无言的独占欲,而虚掩着的门外, 阳光折射过去, 却映照出一抹比晨曦更为亮眼的铂金。
“从你打断我和西洛聊天开始就露馅了。”曲径没有躲闪, 任由他抱着:“还有敬语的使用和说话的音调。清岚的语速是比旁人慢些,但却并不黏腻。更何况清岚不会像你一样唯恐天下不乱。真正的神侍和会伪装的变态之间还有很大的区别。”
“你还真是喜欢他。”曲谦昭眯起眼, 轻轻咬住他的耳垂, 眼神却不由自主的飘向门外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神侍不是那么好掌控,小心翻船。”
“所以你这算是挑拨离间?”
“如果是呢?”曲谦昭大方承认。
“那没有必要。”嫉妒心泛滥的大猫总是喜欢找机会宣誓主权, 曲径并不把他故作的暧昧放在心上,他轻轻将曲谦昭推开,随口安抚了一句:“因为我也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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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温柔的话语不过是毫不不走心的敷衍, 可曲谦昭的心却因此突然乱了。至于门外的暗影也瞬间变得僵硬。
气氛开始有些微妙。可突然,好似什么细微的声音引起了曲谦昭的注意, 他侧过头听了一会,对曲径说道:“你的小可爱似乎逃跑了。”
“西洛?”曲径微微一愣,和曲谦昭一起回到病房。
果不其然,窗户洞开,西洛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唯独在曲径的床上留下一枚记忆晶石。
伸手将晶石拿起,曲径将其点亮,传入识海中的画面让他陷入沉思。
这枚晶石里藏着很多学院院长私下里利用职务之便做成的黑幕交易,另外更让人震惊的,还是西洛不为人知的身世。而这些,一旦曝光,便定能将学院院长至于死地。只是最后那句“以后再见”让曲径感觉有些微妙的不安。
然而总的来说,西洛的离开固然带来了不少麻烦,可留下的利益却更大。
“看来这次麻烦不小。”将晶石递给曲谦昭,曲径的神色十分复杂。
“的确,不过对你来说,却是能够斩草除根的最好时机。”看完之后,曲谦昭客观的评价了一句,而后便对着原本叠放曲径外套的床头危险的眯起眼。
这个西洛的心思恐怕并不单纯。
至于之前空无一人的医务接待室中,虚掩着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真正的曲清岚走了进来。
他将曲径之前用过的茶具一一收好,然后又悄然离去。只是他的眼神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森冷,不复往日的平静和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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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家
继母看着被曲谦昭派人送回来的艾德里安,盛怒之下捏断了刚刚养好的指甲。
半个时辰之前还跟她正常通话的人,现在精神力退化,神志也不清不楚,几乎变成了白痴。
这是曲径的示威,更是**裸的嘲笑和打脸。彻骨的怒意自心底升起,继母恨极了将手边的杯子也一并摔落到地上。
“废物!都是废物!”她狠狠地骂着。
可瘫软在地上的艾德里安却只会痴痴的傻笑,嘴里还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空荡的卧房里,安德里安带着嬉笑的呆板声音显得格外阴森可怕。继母无法忍受的命人将他的嘴堵上。
“夫人,需要找医师吗?”身边的侍从谨慎的询问。
“不必了。”继母神色十分冷酷。无用的弃子不需要花费太多心神,坏了便随时丢掉,然后在寻找下一个。
可就在这时,之前的暗卫出现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西洛消失了。”
“什么?”继母诧异的追问。
“在清岚少爷的地盘,我不敢靠的太近,但是我听得很清楚,院长家的雌性,那个叫西洛的那个确实不见了,原因不明。目前消息封锁的很隐蔽,没有其他人知晓。”
“还有这种事。”继母的心思突然活络起来。
严格说来,这场事故的当事人只有三个,傅臻受到重创,西洛跑了,唯有曲径尚能自主活动,这便很能说明问题。
并且在继母的眼中,西洛的逃跑多半是担心事情闹大以后,被人发现他同自己合谋故意诱惑傅臻试图害死曲径的事情。如今西洛人一消失,便是再无对症,她这里也能洗脱干系。
这盘棋还没有走绝,她还有翻身的余地。
“孩子丢了这么大的事,作为父亲怎能不知。”继母命令暗卫想法子将西洛消失的事情捅到学院院长那里。
“是。”暗卫领命而去。继母也暂时松了口气,殊不知,更大的危机马上便会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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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刚从学院外面返回的学院院长也从护卫队那里听说了情况。在看过傅臻以后,学院院长微妙的察觉到了其中的违和。
傅臻只是看起来严重,可实际都是些皮肉外伤,并不伤及本源。
而他到了事发现场,看见被曲清岚拾掇得不留一丝痕迹的场景之后,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他坚信这其中必有猫腻。
走廊安装的记忆晶石在曲径的精神力爆发中尽数破坏,碎成一地粉末无法在进行回放。于是,他立刻派人找了打开防御系统拉响警报的艾希尔仔细询问当时的情况。
“艾希尔,西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装成一副忧心儿子的父亲形象,院长神色之中满是焦急。
“我,我也不是清楚。”艾希尔的脑袋也昏昏沉沉。
其实艾希尔对后面的事情记忆有些模糊。他只能隐隐回想起来,他拉响了警报,而后便因为曲径精神力暴发引起的冲击失去了意识。
但是看着院长皱眉的模样,他还是小声劝道:“您别担心,曲径救了西洛。我清醒的时候,也听到其他同学说了西洛他没事,已经和曲径一起被曲清岚老师送去医务室了。”
“是这样……”艾希尔的答案并不能让学院院长满意。
而单纯的艾希尔见他依旧忧心忡忡,又想了一会劝说道:“您要是担心可以去医务室那边看看,虽然无关人等不得入内,但您是西洛的父亲又是学院院长,应该没问题吧。”
“嗯,好孩子,谢谢你的提醒,我这就过去。”知道从艾希尔这里得不到其他更有价值的信息,院长命人将他送走。
艾希尔看着他,心里却存了一丝莫名的疑虑。他有种十分微妙的感觉,他发现学院院长似乎并不是真心在乎西洛。
而就在这时,一个十分面生的医务室药师突然敲门进来,焦急的对院长说道:“不好了,西洛突然不见了。”
“什么?”院长先是一愣,而后眼中有隐晦的惊喜一闪而过。接着他便立刻起身跟着药师一起往医务室赶去。
他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儿子丢了,父亲自然是疯了。做些什么过激的举措都可以让人理解。在兼之他想起之前那人给他的暗示,只要曲径一死,曲家必会灭亡。
因此,院长决定铤而走险,即便在他毁掉曲径之后,会被皇室所不容,可有整个曲家作为陪葬,这一切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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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
学院院长和艾希尔到时,曲径正靠在床头吃药。过于宽大的袖口松松落到手肘,露出他苍白纤细的手腕。
似乎精神还不是很好,曲径的反应有些慢,他们人都闯进屋内半晌,他才好似刚刚发现一般露出诧异的神色。
迟钝,困倦,面无血色,这是雌性识海受损的最常见的表面病状。
艾希尔咬了咬下唇,觉得有些愧疚。曲径本来就是无辜的,若不是自己非要拉着他去找西洛,现在他也不用这般虚弱的躺在医务室中。
而学院院长却已经等待不及,作为一个失去最爱孩子的父亲,他冲到曲径床前,一把掐住曲径的脖子发狂的大声询问:“你把西洛弄到哪去了?”
“院长!”艾希尔看情况不好,连忙上去阻拦,然而却为时已晚,被学院院长一把推开,摔倒在地上,无法爬起。
而曲径却十分冷静,他的眼神看起来依旧呆滞,但是院长的脚下,一株纤细的藤蔓,已经悄悄攀上他的脚腕。
淡淡的草木清香飘散在空气中,学院院长对上曲径那双澄澈的眼,手上突然失去了力气。
杯子落地碎裂的声音,雌性的尖叫,雄性的怒吼,以及少年隐忍的痛苦喘息……
屋内巨大的声响,足以引起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曲清岚的注意。由于情况紧急,他顾不上敲门,便直接闯进去查看。
房间内一片狼藉,艾希尔扶着桌角勉强站起,面色发白。学院院长目带凶色狠狠地看着曲径,而曲径则浑身无力的被他禁锢在床上。
他大睁的墨色眼眸写满了疑问和惊恐,因窒息而张大的淡色的唇间露出的艳色舌尖,竟有一种凌虐的诡谲美感。
怒意瞬间盈满了曲清岚的胸口,巨大的压迫感侵袭了整个屋子。光芒闪过,银色的大猫悬浮在了半空之中,脚下的法阵圣洁而神秘。
和其他更善于武斗的雄性不同,身为“神侍”的曲清岚,最精通的就是变幻莫测的术法。
杀气扑面而来,横溢着整个房间,烟灰的眼眸满是森冷而恐怖的寒意,不复平日的淡漠清贵,倒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曲径的遇袭触发了神之契约,让曲清岚在这一瞬间失去了理智。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曲径的身影,以及血色的杀字。
刚刚还凶狠异常的学院院长在暴怒的曲清岚面前犹如不堪一击的绵羊。在曲清岚的等级压制下,他连勉强站立都无法做到,更不论放开异能反击。
交锋结束的前所未有的快,银色的大猫站在学院院长的胸口,锋锐的爪子正对着他的心脏。它的双眸之中仍旧充斥着杀机,而悬浮在他们周身的法阵,也逸散着丝丝恐怖之意。
“够了清岚,我没事,先放开他。”曲径将曲清岚叫住。
“……”曲清岚没有说话,但和曲径对视的眼里却明显写着不赞同。
“他该死。”识海中清冷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慵懒,满是森冷和寒凉。
“我知道。”曲径用诱哄的语调安抚:“可是这种垃圾不配让我的神侍把手弄脏。乖,先把他放开。”
一句“我的神侍”让曲清岚心里一乱,他下意识松开对学院院长的压制,身边的法阵也随之消散。
“院长,西洛的确突然失踪,但并没有死,也和我没有关系。”曲径开口对他说道。
“不可能,若真相安无事,你们又为何要将现场收拾的那样干净?”院长十分不屑。他已经可以恢复行动,但还不能站起。这样狼狈的姿态让他觉得不堪到了极点,看向曲径的眼神也盈满恨意。
现下,凭着西洛消失的借口,他终于不用在掩饰对曲径、对曲家的愤懑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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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收拾干净,否则这对西洛来说,便是未来最大的污点。同样也是你的。”这次是曲清岚开口。他恢复人形,从储物晶石中拿出一个卷宗扔到学院院长面前。上面详细记载了事发地的所有残留物检验结果。
“有人冒充傅臻的名义给西洛送信,信上有卡罗尔之花的味道。今天高阶培育课的内容是西蛇果的培育方式,二者相遇有什么反应你也清楚。可经过鉴定,这封信是由西洛伪造。另外,傅臻对西洛的突然袭击是因为他当时失去了神志。西洛带去的花束里,藏有泽卡赖亚果实的汁液,蕴藏的计量足以让雄性因为兴奋而发生异能暴动。”
“若非不是曲径舍命,西洛当场便会死亡。更何况卡罗尔之花和泽卡赖亚果实对于西洛这种未成年雌性来说,是严令禁止接触的药植。若事情闹大,非但西洛会因此被种植师协会记上过失,你身为父亲也难逃其咎。现在,你还觉得是我为了隐瞒事实而故意控制局面吗?”
曲清岚的音调不高不低,没有什么过大的情绪起伏。可正是这种仿若局外人的叙述方式越发肯定了他说话内容的真实性,也越发让学院院长哑口无言。
曲清岚如同碾碎蝼蚁一般的压制早已经让他的自尊被踩到谷底,而这种高高在上最能戳痛人心。
“那不过都是你们的一面之词,我要让曲径为我儿子偿命。”院长语气激烈,彻骨的恨意好似曲径真的和他有杀子之仇。可实际上,他根本就不在乎西洛。
“那您随意,不过请别忘了,我是一个贵族。”曲径丝毫不为所动,冷淡的提醒了一句:“帝国法规,贵族不得动用私行,必须交由议院处理,并且由议院派出的法官进行调查审判之后才能定罪。您想追究我的任何责任,都必须先上报皇室。”
指了指脖子上的淤青,曲径看向院长的眼神同样充满嘲弄:“况且您方才的做法已经违反了《帝国未成年雌性保护法》,现在,您还确定要和我闹上议会仲裁庭吗?”
“好,你很好。”学院院长无言以对。曲径将他的后路尽数堵死,他根本无法反抗。唯有拂袖离开,姿态狼狈至极。
至于跟着院长一起来的艾希尔,面上的神情也同样十分复杂,他觉得自己又害了曲径。
然而他们却没有任何一人发现曲径脸上似笑非笑的嘲讽之意。
托西洛的福,院长这次必死无疑。并且还能名正言顺的捎上那个坑了原身数十年的继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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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洛的事情终究还是闹大。毕竟涉及到两个贵族,而始作俑者西洛本身又是帝都种植师协会中年纪最小的大种植师,堪称后起之秀,学院院长在学术派中的地位也并不卑微。再兼之学院院长一直坚称西洛是被曲径暗中杀害,否则为何会凭空消失?
因此事情在经过皇室同意以后,最终交于议会仲裁团处理。
范德尔街区,议会仲裁庭
这是帝都最古老的街区之一。《法典》记载:诸神之战后,兽神胜利,将命运之神的天秤埋藏在此。而后帝国第一任大帝听从神谕,建立议会,并将仲裁庭安置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