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对弈，无论圈内圈外, 只要是知道这场比赛的人都很期待, 而唯一一个不期待的人, 大约就是乔木了。从接到消息, 到进入会场, 乔木始终冷着脸。但周围的人似乎并不这么想。

“乔木，别紧张, 好好发挥。”齐方是熟悉乔木的, 但他熟悉的是七年前的那个乔木, 那个想要凭借自己的实力, 定段成功，走到自己父亲面前的孩子。那个还有着孺慕之情，期待着父爱的小乔木。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正是斩断了这一切，才重新站起来的。

“我不紧张。”乔木平静的回着。

齐方只以为少年故作镇静，抬眼看了下时间，提醒道：“差不多可以进去了。”

这种比赛，新人总是要比前辈早进去等着的，否则会显得很不礼貌。乔木虽然不怎么待见乔东远了，但也没打算搞特殊，只是他刚要放下手机起身，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乔木扫了一眼，起身的动作蓦的就停了下来。

YOYO：【比赛开始了吗？】

乔木：【正准备进场。】

YOYO：【打爆他！！】后面还跟着一个疯狂揍人的动图。

乔木忍不住笑出了声，回道：【我倒是很想，不过实力大概不允许。】

YOYO：【气势上不能输。】

乔木：【好。】

“乔木，时间差不多了？”齐方忍不住催促起来，刚才助理告诉他，乔老师已经动身过去了，乔木要是再不去就要晚了。

“稍等，我回个消息。”乔木低头，继续给徐柚柚发消息。

乔木：【我得进场了。】

YOYO：【打爆他！！】

气势上不能输吗？

乔木关机，起身把手机交给齐方：“麻烦您帮我收着手机。”

两人走的很快，但到达房间的时候，乔东远已经等在了里面。门被推开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乔木的身上。

乔木从容的跨了进去，对众人致歉：“抱歉，我来晚了。”

乔东远皱着眉，表情看起来不是很好。

跟着来记录棋谱的艾乐山很是机敏的打着圆场：“没事没事，对弈时间还没到呢。”

“先坐过来吧。”乔东远终于发话。

乔木一言不发，走到桌前，坐在了乔东远的地面。

“那什么，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吧。”齐方见气氛尴尬，宣布了对弈开始。

这是乔木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和自己父亲下棋，但两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流，就像是完全陌生的两个人对弈一般。

这盘棋乔木发挥的很好，没有因为紧张或者兴奋出现失误，整个过程他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如此，乔东远也是如此。这盘棋的结局没有任何的悬念，乔木输了，而输棋之后才是这盘指导棋真正的意义所在。赢棋的一方会详细的为对手复盘，且进行指导。

这对于一个初入职业圈的初段来说，是一场难能可贵的大师课。

“你这盘棋总体下的不错，很沉稳，也有想法，有几处陷阱设计的也很巧妙，只是掩藏的不是很好……”乔东远也终于开始说话，他很有耐心，讲解的也很详细，详细到原本半个小时就能结束的复盘，足足讲了一个小时。几乎把乔木在对弈过程中的每一个失误和亮点都评价了一遍。

艾乐山已经是乔东远的徒弟了，他能听的出来，他师傅的这番指导里，有着少见的温柔。他这是在讨好乔木吗？

艾乐山分心去看了一眼乔木，乔木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在复盘结束的时候中规中矩的表达了感谢：“谢谢乔老师的指点，让我受益匪浅。”

乔老师？！

乔木这个称呼一出，房间内所有人都是一惊。

乔东远原本温和的神情也是一僵，但他却什么都没说，甚至还轻轻的嗯了一声。

气氛再一次变的诡异起来，齐方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出现：“那什么，正好是午饭点，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

艾乐山连声应着好。

乔东远也没出声反对。

“抱歉，我还有事，你们去吃吧。”乔木起身，朝齐方伸出手。

齐方明白过来，把之前乔木交给他保管的手机还给了乔木，但还是忍不住又劝道：“要不是什么急事的话，吃完饭再去怎么样？”

“不了。”乔木一边按下开机键，一边回身对房间内的人道别，“我先走了。”

说完，他便自己推门走了出去，不一会儿脚步声就听不见了。

众人看向乔东远，只见他阴沉着一张脸，捏着折扇的手指已经隐隐泛出了白色。

“乔木是在赌气，他这些年不容易，心里有气也正常。”齐方劝道。

乔东远对齐方的话没有太大反应，他们下围棋的，观棋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这盘棋，乔木下的很平稳，反而是他，有些心急和激动了。他能清晰的感知到，乔木对他和对待一个陌生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还不如一个陌生人。如果今天和他对弈的是艾老，他可能还会兴奋一些。

终究是无可弥补了，他是这样，乔木的母亲也是这样。

一周后，乔木作为替补，进入了国家队，徐柚柚也开始了苦逼的高二下学期。

国家队的训练很辛苦也很密集，乔木只有晚上的时间才能和徐柚柚打电话。徐柚柚和乔木说学校里的事情，说他走后，十八班少了他这个学霸，班级排名一下掉了三名，把班主任气的不轻，最近抓他们的课业抓的很严。说卢时有一次给他送糕点的时候在古镇主街被粉丝认了出来，直接被堵了三个小时。

相比于徐柚柚，乔木在国家队的生活就单调的多了，每天除了下棋还是下棋，然后就是每个月两次的心理评估。乔木的棋力涨的很快，虽然依旧是替补，但国家队的正式棋手已经很少有人能下的过他了。因为他比赛的经验实在是太少了，姚教练抓着机会就送他出去比赛，半年时间，国内的大小赛事他几乎都参加了个遍。比赛奖金，不知不觉都攒了快五十万了。

中秋节后，国家队为了迎战接下来的围棋世锦赛，开始了封闭训练。徐柚柚也正式步入了苦逼的高三，每天看着黑板报上的高考倒计时，做着写不完的卷子。哪怕是以素质教育为宗旨的红螺七中，最终也避不开高考内卷的洪流。

封闭训练结束的时候，尽管乔木的队内战绩排名第一，尽管姚教练极力争取，乔木还是因为心理问题被卡在了替补位上，没能成为出国比赛的主力。那一年华国的围棋比赛，还是输给了R国，只拿了一个银牌。

高三下学期，在十八班的同学几乎要学抑郁的时候，徐柚柚面试的几所国外大学，都陆续发来了OFFER。徐柚柚当场脱离苦海，直接气哭了卢时。

她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了乔木：“我被国外的大学录取了。”

“打算去哪一所？”乔木道了恭喜后问。

“我还在考虑。”高中这几年他几乎成了卢时的专属摄影师，外快赚了不少的情况下，名气也在圈内打了下来。毕业后他大概率是要进圈当摄影师的，这几所学校的排名也都差不多，随便选一个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