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昼很想直接这么说,但话到了嘴边,他只能说:“只是普通的君臣关系。”
语毕,皇帝久久不语,过了好一会才说:“朕一向欣赏、看重你,希望你不要作出令朕失望的事情。”
裴如昼的余光看到,说话的时候,皇帝轻轻地用手指按了一下眉心,看上去非常不耐烦。
失望?
听到这里,裴如昼也不禁有些生气。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的,干嘛把你儿子的锅,甩到我的头上?
“臣不曾。”在皇帝以为裴如昼会认错的时候,他忽然非常生硬的来了这么一句。
而刚才重新拿起奏章的男人,终于再一次将视线落到了裴如昼的身上。
其实皇帝知道,裴如昼和太子肯定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的。只不过他可以容许太子和宁从灵那样的谋士,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却不会允许太子,与大易未来要驻守边塞的将军如此。
皇室颜面摆在这里,他自然不能明着说太子,只能将这事推到裴如昼的身上。
他一直觉得,裴如昼虽然单纯了一点,但也是个聪明人,他不会听不懂自己的话。
然而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年竟然如此不配合。
说起来这还是皇帝一次看到裴如昼穿红衣,此时单膝跪在地上的少年身姿挺拔,那原本就精致耀眼的眉目,在这一身禁军红衣的映衬下变得愈发明艳。
见状,皇帝愣了一下。
他忽然将刚才想说的话全部咽了回去,转而对裴如昼说:“凤城与边塞不同,你在这里是练不出什么的……”
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如昼终于忍不住抬头直接向对方看了一眼。
而皇帝好像是没有看到这一眼似的说:“等过上些时日,便回昼兰关去吧。”
裴如昼:!!!
他好歹在凤城呆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知道在大多数贵族子弟眼里,从禁军到昼兰关简直与流放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裴如昼和不想去边塞的贵族少年不同,他从来凤城第一天起,就想着要回家。
现在皇帝要自己提前回去,他开心还来不及呢。
闻言,裴如昼赶紧向皇帝行礼。
而皇帝似乎也是不想再看到他了,见状就随便摆了摆手,便叫裴如昼下去。
“嘶……”裴如昼赶忙行礼站了起来,然后拖着已经发麻了的小腿,向御书房外走去。
此时正好到了书房外禁军交接的时刻,裴如昼没有再在这里多停留,便和众人一起,向不远处的驻处而去。
刚进小院还没有走几步,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是戚白里。
戚白里已经出宫建府,要不是万寿节,他也不会这个时候进宫。
“如昼。”
在裴如昼看到戚白里的那一刻,对方先是稍稍顿了一下,然后就快步向他走了过来。
这座小院原本一直废弃着,最近才为万寿节修整了一下。但是临时的修整,还是没有让这个小院产生太大的变化。和华章宫别处相比,这里的确有些萧瑟。
“白里你怎么来了?”裴如昼也转身,朝戚白里走了两步。
而就是这两步,戚白里发现裴如昼的腿好像有点不正常。
“你的腿怎么了?”他上前来的第一句话,便是问这个。
“哦……刚才在御书房里跪了一会。”裴如昼随口回答道,“陛下要把我发配昼兰关了。”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雀跃。
去昼兰关对其他人来说,是件等同于流放的坏事。可裴如昼不是。知道能回家,他忍不住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分享给了戚白里。
和开心裴如昼不同,听到这句话,戚白里忽然停下了脚步,方才那一点笑意也不见了。
他这是怎么了?
裴如昼顿了一下,随口问:“你不会是舍不得我吧?”
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还是,自己这句话说完之后,站在对面的戚白里先是看向他的眼睛……然后,真的点头了。
……等一等,我只是随口问一下。
若是往常,裴如昼一定不会在意。
但是这几天,他才被卷进了一桩断袖流言中。
看到戚白里的表情,裴如昼的心中忽然闪出三个字:……不会吧?
停停停,不要胡思乱想!裴如昼赶紧打断了自己的思绪,重新调整心情向戚白里看去。
然而他看到……此时戚白里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是他从没有见过的复杂。
“是,”戚白里慢慢地点头说,“我不想如昼离开。”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用尽一切手段,留下眼前的人——这个原本已经被戚白里深埋的愿望,在这一刻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