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昼被册封了光策侯, 但是他却一点也不开心。
想想这三个字,还有《天谶》那本书上的内容,裴如昼越来越怀疑自己是被摆了一道。打仗虽然还是要打的, 但是在跟在裴如昼身边的士兵们看来,他们的光策侯,似乎沉默了不少。
昼兰关外的仗, 还在继续打。裴如昼的队伍一步步向前推进, 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大漠的另一边。
郁布王庭是西域的第一重镇。
这里离大易极远,算是西域十四国中受到旱灾影响最小的地方。换而言之,郁布的实力并没有受到影响,甚至有不少西域他国的人投靠, 还在短时间内增强了郁布的实力。
裴如昼从上战场起便顺风顺水, 已经被民间称为战神。但是临近郁布,裴如昼也紧张了起来。
同样就在这年的年末,大易皇帝重病卧床, 太子监国。
要是放在往常, 凤城里不会有人胡思乱想——大易的太子早就已经立下, 未来继承大统没有一点悬念。
但是现在却不同与往昔了, 往常不受重视,没有一点存在感的六皇子戚白里, 不知何时横空出世。
太子监国之时, 朝中出现了另一种声音, 开始质疑戚羿宿的能力。
一时间, 凤城也不再平静。
不过这些事情, 裴如昼都不怎么清楚。
在一个雪夜, 裴如昼带着大易边关数万战士, 来到了郁布王庭之外。
裴如昼从小在昼兰关长大,可纵然是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身上的银色甲胄寒凉刺骨,裴如昼的手指关节被冻得通红通红,骑在战马上的他,将目光落向郁布王庭的方向。
“裴将军,还向前走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人对裴如昼的称呼,已经变成了“裴将军”。而有的时候他听到这几个字,也会想到父亲,还有儿时无忧无虑的日子。
但是现在并不会。
“咳咳咳……”裴如昼虚握着手,轻轻地咳嗽了两声。直到这个时候,他身侧的副将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裴如昼的脸色比这满天飞雪还要白。
裴如昼是一个聪明的将领,他向来都不会鲁莽,这一番征战下来裴如昼并没有受多少伤,但是熟悉他的人却能发现裴如昼的身体,还是一天一天的垮了下来。
他的身上有暗病。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他们早就已经发现了。而见裴如昼不说,所有人也都配合着将这件事保密了下来。
那些士兵将裴如昼看作神明,而裴如昼在他们心中更是胜利的象征。裴如昼身边的人都知道,如果这件事传出去的话,绝对会给整个军队带来不好的影响。因此他们虽然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可是却从没有表现出来。然而从不表现,并不代表他们不关心。
“将军大人……”这一次裴如昼咳嗽得实在太厉害了,他身边的人还是忍不住说了这四个字,听到对方叫自己名字,裴如昼稍微摆了摆手说道:“没关系,不用多虑。”
“嗯……”那人虽然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如今情况比较危急,他知道这并不是聊天的时候。
说完这几句话,裴如昼便迅速排兵布阵。而听到他的吩咐之后,刚才那些人立刻认真起来,将注意力放在别的事情上。
因此他们没有人看到,裴如昼偷偷用袖子抹掉了唇角边的血迹。
事实上裴如昼的状态,比其他人看到的要糟糕多了。
裴如昼沙漠行军,主要在夜里靠星空辨别方向,而他每一次袭击基本都是突袭,要的就是意料不到。
这个时候,西域人疲惫,他自然也疲惫。
这样长时间下来,对身体的损耗非常大,更别说他还有蛇毒在身。
上次那件事发生之后,戚白里将自己信任的太医派了过来。对方也曾经劝过裴如昼不能这样子下去,但是他并没有停下来。
裴如昼是一个不受规矩约束的人,而同时他也是一个心里非常有目标的人。
他已经完成了千百年从未有人达成的壮举,现在只差最后一步,裴如昼是绝对不可能放弃的。
战马上的年轻将军,缓缓环视四周。
裴如昼是一个非常相信直觉的人,而不知怎么回事,今天到了这里之后,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此时他脸上的表情虽然非常正常,但实际上裴如昼的心,已经通通通地狂跳起来。
四处一片雪白,在这样的雪地里行走时间过长,人容易产生雪盲的状况。因此裴如昼眯了眯眼睛,从袖口取出了一根墨蓝色的纱带,轻轻地系在了眼睛上。
他的视线向远方看去。
在常人看来,这里什么都没有,但是裴如昼的眼力太好,他看了一会儿之后,真的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下一刻裴如昼立刻摆手,示意周围人动作停下来。
他虽然什么也没有解释,但是看到裴如昼的动作,周围那些跟了他许久的将领还是立刻停止所有动作。
刹那间,雪原上一片寂静。
“集中起来……”裴如昼轻声说,“风雪要大了。”
就在刚刚那一会儿,裴如昼看到天尽头有风雪打着旋向这里而来。
虽然远远望去只有一点浅白痕迹,但是他明白,隔着这么远都能看到一点痕迹,那么要是离近了,一定是人无法招架的场景。
然而郁布那边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些。
在裴如昼让军队靠拢的同时,郁布原本紧闭着的城门,忽然打开。
藏在这里的成千上万名战士,披着厚重的裘衣朝着雪原上奔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