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教授,饭吃好了出来遛弯啊?”
蒋文彬温和点头,“是啊,出来消消食。”
“叶老师呢?”
“她这两天风湿又犯了,在家歇着。”蒋文彬面色如常,让人丝毫看不出他已经和妻子冷战了数月。
“年纪大了是该保养了……好,我去超市,回见啊蒋教授。”
蒋文彬在小区里溜达了一圈,和许多人都打了招呼,这个小区里住的基本都是大学和附校的教师,互相都很熟悉,对彼此家里的情况也都很了解。
蒋文彬的老婆是个乡下人,在服装厂上班,邻里邻居也都知道,不过蒋文彬是德高望重的教授,为了给蒋文彬一个面子,所有人在蒋文彬面前都跟着叫叶小娟一声叶老师。
蒋文彬去小区门口的烧饼摊子买了个糖烧饼,在小区凉亭那边看人下棋边吃完了这个糖烧饼,下棋的两人下完一盘,让蒋文彬也来下一把。
“来嘛,蒋教授,你这一手棋在S大是有名的啊,指点指点。”
“不了不了,”蒋文彬摆摆手,面带笑意,“家里还有事呢。”
“哦哟,蒋教授,赶着回去洗碗啊。”
蒋文彬和叶小娟这对“秀才”和“兵”的夫妻关系也是小区里的熟人们经常拿来调侃说笑的,都知道蒋文彬是个妻管严,工资一分不少上交给老婆,还要成天受老婆的气,大家都说叶小娟呀,是中了头等彩票了,一个乡下人能拷牢一个大学教授。
蒋文彬和人说笑几句,把沾了糖饼的手在附近的水池洗干净,整理了衬衣的褶皱,将自己收拾得一尘不染地才往家门口的方向去走。
叶小娟最近又闹得厉害。
蒋文彬对叶小娟的这种间歇性发作已经见怪不怪,从他上大学开始,他就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摩擦越来越多,当年他是有机会留在首都的,可以说是很大的机会,学校里的老教授很看重他,有意让他当接班人。
可惜叶小娟说什么也不肯他留在北京,如果他要留北京,那就离婚,蒋文彬没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回了南方。
他的妥协也并没有换来家庭的和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他起初认识的温柔大方的叶小娟不见了,他的妻子浑身是刺,逼得他也不得不武装起来,现在家里就是战场,他和妻子就像是阶级敌人。
怪不得凶杀案一发生,警察就马上要先怀疑配偶,夫妻之间呀,实在是太容易发生矛盾了。
蒋文彬边想边摇头,脸色阴沉地站到了家门口,长叹一口气后才掏出钥匙开门。
客厅里的人听到开门声循声望去,蒋文彬看到一个陌生的漂亮青年端着茶杯向他打了声招呼,“你好,蒋文彬。”
蒋文彬听到对方的招呼先是愣了很长时间。
虽然这三个字是自己的名字,但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人对他直呼其名了,蒋文彬看了叶小娟一眼。
叶小娟没有再冷漠不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一段关系到了结尾的时候,也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一样,愤怒这种情绪早就随着漫长的岁月消逝,留下的只有执着与等待结束的平静。
“这个孩子,是我的朋友,”叶小娟心平气和,“也是我的见证人。”
“见证人?”叶小娟主动开口,蒋文彬也不再争锋相对,他背着手站在两人不远处,“见证什么?”
“有些话,我想跟你说清楚。”
“我不想听——”
在外温文尔雅的教授很不耐地挥了挥手,对妻子即将要引爆的战争采取回避的态度,他猜也能猜到叶小娟要说些什么,她对于他的不满,对于这段婚姻的不满,对于生活的不满,而那些东西在蒋文彬心里,全是叶小娟自找的,她想要钻牛角尖,想要不痛快,他不奉陪。
蒋文彬边挥手边去开冰箱,“我不想跟你吵,你要发病,你就尽情地发病,我不干涉,你也别托我下水,”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碗绿豆汤喝了一口,“我也劝你好好想想,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有没有符合一个长辈该有的身份,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好自以为是的男人,杜程坐在这儿不过听了蒋文彬两三句话,心情已经很不愉快,他看向叶小娟,叶小娟脸上的平静更像是一种长年累月习惯后的麻木,她已经给自己修炼出了一身的铠甲,对于蒋文彬的这些话早已刀枪不入了。
“我今天不是想跟你吵架,我们坐下来,认认真真、心平气和地说说话,好吗?”
冰箱后,蒋文彬听到妻子温和地近乎恳求的话语,脸上神情稍稍缓和,甚至于有些怀念,他似乎很久没听到叶小娟这么温柔地和他说话了,这么多年,要么就是冷言冷语,要么就是阴阳怪气,彼此之间是真的很少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在蒋文彬的记忆里,上一次夫妻二人“好好说话”,好像还是小女儿的婚礼上。
“好吧,”蒋文彬清了清嗓子,关上冰箱门,“你想说什么。”
“那张照片。”
“哪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