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了一个杜程想都没想到的熟悉的地方, 市一中。
“很多学校都有建在墓地上的传统,”姬满斋抬了抬帽檐,最后干脆直接摘下了帽子扔到一边, 头发略微蓬松地散开,他也不整理,转过头对满脸吃惊的杜程道, “小孩的阳气重,压得住那些妖魔鬼怪。”
杜程一手拉住安全带, “你的帽子……”
“没关系,”姬满斋漫不经心道,“不会出什么纰漏。”
杜程还是紧张,姬满斋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失控。
姬满斋先下了车,杜程坐在车里仍是犹疑不定, 如此紧张的事态下,姬满斋还出了问题, 可以称得上是雪上加霜。
“下车吧。”
在杜程发怔的时候,姬满斋已经走到了他那一侧,替他拉开了车门, 黑色手套就伸在杜程面前。
杜程完全呆住了,忙避开姬满斋的手跳下车, 面前的姬满斋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姬满斋收回手, 轻笑了一下,单手解开西服的扣子, 将西服完全敞开, 束缚着自己的封印松动的感觉美妙极了,他脚步向前,步伐却是不稳, 就像是脚上有镣铐一般,僵硬地走着。
杜程跟在他身后,心跳一直不平稳地加速。
强烈的不安感令他几乎无法去思考,他的眼中只有一个姬满斋,姬满斋的安危姬满斋的状况在他心里压倒了一切。
脑子里乱哄哄的,像在经历一场地震。
整座学校上空隐约笼罩着淡灰色的云彩,说不上是不详,但也绝对不会让人觉得舒服。
学校门口的保卫室是空的,没有人来给两人开门。
“翻墙。”姬满斋干脆道。
“不用,”杜程终于接上了话,这次是他向姬满斋伸手,“我带你过去。”
本体为墙的杜程牵着姬满斋的手轻轻松松穿墙而入,进入学校后,姬满斋却不肯放手了,“拉着你的手能让我感到平静。”
“很严重吗?”杜程看向姬满斋,金色瞳孔里的黑色部分越来越多了,杜程不害怕,只是担心,很担心很担心,姬满斋是不是快撑不住了?
他放下豪言壮语,扬言要与天道抢人,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抢,如果姬满斋真的要死,他又该怎么办?
姬满斋太强了,以致于杜程从来没有将他放在一个弱者的位置上。
暗地里姬满斋到底已经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说出自己命不久矣的话?
“很严重,”姬满斋紧了紧杜程的掌心,嘴角牵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已经严重到无法克制自己的私欲,我的脑海里现在全是你,只有极少数的部分分给了那些所谓的公义,我真是快疯了。”
怎么可能不爱呢?
那种自私又危险的情感只是被他强行地压抑控制在了一层又一层的禁锢之中,他警告自己不要去触碰,那些东西一旦被释放,会将他与杜程一起焚烧殆尽。
可惜,他从未成神。
姬满斋托起杜程的手,在他的指尖轻轻一吻。
“我真想让那些打扰我们的人和事全部消失。”
指尖是凉的。
姬满斋的嘴唇几乎是一块冰。
杜程抽出自己的手,将自己的掌心贴在姬满斋脸上,也是又冰又凉,就像那个浑身浴血的丹宸子给他的感觉一样。
缺陷,姬满斋说过他有他的缺陷。
这缺陷会是致命的吗?
掌心的温度太温暖了,令人沉迷流连,姬满斋侧过脸,像只猫一样蹭了蹭杜程的手掌,他后退半步,重新牵住杜程的手,神色看上去冷静了不少,“这样就够了。”
杜程被姬满斋一下搂入怀里。
移动的速度太快了,简直就像是在御风而行。
整座校园安静极了,杜程在移动中看到每一间教室都坐满了人。
老师在讲课,学生懒洋洋地举手,音乐老师面带微笑地弹钢琴,篮球馆里男孩子们挥汗如雨地在打篮球。
可是没有一点儿声音。
他们像是罩子里的人,被某种神秘的力量隔绝于这个世界。
杜程在姬满斋渐冷的怀里,随着姬满斋的起跃,教学楼逐渐收于眼底,他们处的位置越来越高。
终点是学校的钟楼。
巨大的圆形钟表是学校的标志。
秒针“咔嚓咔嚓”地转动着,是这个寂静世界唯一存在的声音。
杜程很快意识到,它正在倒计时。
姬满斋单手搂着杜程的腰,眼眸垂下,金色瞳孔中映出的却并不是学校的风景,而是一张张刻在他脑子里的符咒。
这样的高度,却连一丝风都没有,杜程感受到一种与众不同的气闷和压抑,他仰起头企图去寻找太阳来给他一点安慰。
没有。
没有太阳。
天空中只有灰色的云,厚厚的云层挡住了一切光明的可能性。
脖颈间骤然一冷,杜程扭过脸,姬满斋的鼻子在他脖子间轻轻一嗅,在这样紧张的时刻,这个动作当然是不合时宜的,但杜程没有感觉到一丝的暧昧旖旎,他只感觉到姬满斋似乎真像他所说的,他快要撑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呢?
因为姬满斋从来不露形迹,所以他也就不闻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