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昭带着凌玄从观鲸小镇回到G城后的第三天, 简安宁和岑宁也结束了他们的旅程。
对于这两个明确宣告要“留守”在农庄的人,简博士表示了深重质疑。
“我的车总里程表上至少多出了六七千公里。从研究所到农庄往返也不超过500吧?短短两个星期,跑了十三四个来回?你们通勤呐?”
刚远途回来的简安宁窝在座椅里抿了口博士茶, 根本不给人反驳回话的机会,放下茶杯就便又接着开口嘲讽。
“刚才我也问了Samuel,他在这段时间里最多也就见了你四五次。你们俩不老实啊,让你好好看家,给我看哪儿去了?”
良昭正忙于手上的活, 完全不在意他说了什么,漫不经心地回应:“你有这种观察能力,怎么不去当侦探啊?”
简安宁轻切了一声:“我可没那种探听别人隐秘的爱好, 只不过就是想知道你们俩鬼鬼祟祟的到底跑哪去了。不会是老大不小了,还喜欢搞得刺激又暧昧的事儿吧?”
“你现在就在探听别人的隐秘。”良昭连头也懒得抬。
简博士拧着眉梢,用极度嫌弃的语气吐槽着:“我的天,这种自欺欺人的事你也干得出来?你们俩的奸情都在脸上写着呢好吗?”
“那你还问。”
良昭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医用器具, 边用酒精擦拭着掌心,边用公事转换了上司抛来的话题。
“我已经对实验室新址内的所有重要设备进行了检查,手上的测试项目也会在半个月之内收尾, 你可以让国内第二批研究员做调岗过来的准备了。”
“嗯, 我跟何工对接过了, 最迟这个月底他们就会出发。”
听到关于研究所的事情,简安宁倒是认真了些, 不过很快他又把重心绕回到了良昭身上。“到时候你呢?是留还是走,至少给个准信,也好让我做安排吧?”
“我从来都没说过我会留下,现在就更不可能了。”良昭的目光透过木质窗沿,落向了户外。
凌玄仍旧带着一群孩子们坐在教室门口讲着故事。今天的主人公是希腊神话中的奥德修斯。他耐心柔和的语调, 一如往常。
“因为他?”简安宁也循着视线看过去。
良昭的神色不改,在眉目俊朗的人身上停留数秒,气定神闲道:“因为有的人和心,只能同时被带走。”
在农庄待的时间久了,良昭与这里的人渐渐熟识起来,就连孩子们看上去也比初见时活泼了许多。
凌玄更是迅速地与小朋友们打成了一片。诊疗室的窗外每天除了欢声笑语,还会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动静。
某日,安保员Samuel巡视完了周边,闲来无事搞起了木制手工艺品,引得一群人围坐在院子里旁观。
良昭待在诊疗室里,听着窗外嚓嚓的锯木头声响了一上午,直到午饭后才安静了下来。
没等掀起木窗板看看外面的情况,诊室的门忽然被人轻轻推开。穿着件灰色薄T的凌玄,举着一个木浆色的小玩意走了进来。
“良工,你看这个。”青年摊开手,一块迷你滑板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良昭正坐在桌子前写着最近在农庄里的工作记录,只稍稍抬眸瞥了一眼。
“Samuel送你的?”
“嗯。”
“很好看。”
极简的对话结束后,房间里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只剩下良昭的钢笔与纸张摩擦发出的沙沙声,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细索动作声。
微风从窗口的缝隙吹进来,拂乱了笔尖下的薄纸。良昭趁着伸手去抚平它的时间偏了偏头,刚好看到凌玄比自己还专注的侧颜。
他正摆弄着两小块纱布,用剪刀剪成了奇怪的形状,连有人停下笔看他也浑然不觉。
这人难得在工作以外的时间安静下来。良昭暗自腹诽了两秒钟,又低下头去写字。
唰啦唰啦——
过了不大一会儿,良昭再次被这种响动吸引了注意力,紧接着就看见那只迷你的小滑板从桌案另一边缓慢地滑动了过来。
操控着它的,是两根缠着纱布,还画了彩绘的细长手指。
灵巧的指尖轻点桌面,伴着轮子滚动声,一会儿直立加速,一会儿弯曲转弯,仿佛真的有一个穿着白纱裙的小人儿娴熟地踩着滑板,慢悠悠地玩耍着。
忽然,滑板撞上了良昭的白大褂,被稍稍弹回去了一些。
“小人儿”貌似晕乎乎的,踩着他的左胳膊慢慢向上攀爬,最后逐渐胆大起来,挑逗性地晃了晃裙摆,坐在了良昭的臂弯处,晃荡着两条“小腿”观赏起了风景。
“别闹。”
良昭的左臂纹丝不动,右手另起一行,继续在工作记录上写下遒劲的汉字。
然而这次的小花招还没完。
“小人儿”从纱裙后掏出一本同样迷你的手工书,摊开在面前悠哉地读了起来。
“曾子曰:吾日四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答应了给别人买滑板,却-不-买-乎?”
最后一句念完,良昭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来凌总这一大圈子兜的,就是为了和他讨滑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