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时隔很久,但魔渊还是跟汤笃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差别。
无尽的魔气化为的刀刃无休止地穿插在巨大的深渊般的峡谷之中。
这里的魔气无穷无尽、阻挡着一切窥探的视线。魔界之中从来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又为何有灵智一般对闯入者攻击性极强。
曾经沙招也一样不知道它的由来,直到在沧水中见到那枚深藏在灵气之下的魔核后,沙招突然有了个猜想。
这猜想听起来十分匪夷所思,起码十个魔修九个都不会相信。但现在,魔尊甚至愿意向他从未信奉过的神祈祷,魔渊底下真的如他猜想那样,汹涌的魔气护着一枚灵核。
魔气化作的利刃如世间最尖利的刀一般,顷刻之间便能将□□碎为千万片。
沙招站在魔渊之上,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沉睡中的汤笃,然后招来魔气,一层一层地将他裹了起来,裹到灰雾般的魔气已经成了浓重的深黑,就像一颗茧一样,无法再看清里面的任何情况。
魔尊的眼睫轻轻垂了下来,掩盖了眼中一丝悲伤。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又恢复了往常波澜不惊的冷漠。
寸余就是刀兵般的魔气,但他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而在魔界的其他往魔渊处看去,会发现魔气忽然如同被激沸的水一般炸向天空。那样的声势,让人毫不怀疑若是自己隔近几里瞬间就会被飞啸的魔气洞穿。
上一次,沙招只是带着汤笃在魔渊的外围看了一看。而现在,他们却要去到甚至连金色的魔鹦都无法到达的地方。
耳边放佛千万道雷在炸开,又好像瀑布从千尺高的地方轰然落下,像是千万匹马一起在嘶吼,又像剑刃之间摩擦起的尖利的锐声。
魔风狂涌,魔气狂啸,千万的魔刀魔刃挥砍在侵入者身上。好像因为外人的闯入,这魔气变得更加疯狂肆意起来。
沙招召集来了无数自己能控制的魔气,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屏障。
但这个屏障在这些魔风魔刃的攻击下,却不停地被消耗、不停地被损坏。
最开始的时候,沙招能看见曾经带汤笃来看过的那些金色的小鸟,在魔风魔刃中灵活闪躲觅食,他便在这些小鸟的引领下,去到了魔渊的更深处。
但越到了深处,魔气越浓厚,魔刃的攻击越密集。再往下,甚至密集到了连小鸟都无法躲开的地步。
比小鸟更庞大的人身当然更无法避开,沙招只能任由魔刃劈砍在屏障之上,再及时调动身体里能调动的所有魔气加固屏障。
长而黑的眼睫毛之上,渗出了一滴一滴的汗珠。眼睫毛微眨一眨,汗水就顺着睫毛滴落下去。
若是在外界的空旷地带,沙招尚可以从天地之中召取魔气为自己所用。但在这魔渊之中,周围被仿佛自己生了灵智的忠于杀戮的魔气包围得密不透风,魔气的消耗就会更加迅速。
忽然一道极其强劲而巨大的魔刃劈砍在了屏障之上,这单薄而伤痕累累的屏障受到了最后一击,终于无法承受而崩溃。
就在它崩溃的瞬间,又有无数道魔风打在了沙招与“茧”的身上。
沙招举起右手,召集到的魔气甚至已经无法维持一个大型的屏障了,就算勉强维持,也无法在这些魔风中撑下去。
他眨了一下眼睛,就在睁开的一瞬间,身体里最后的魔气忽然从他手心中狂涌而出,瞬间便凝成一把漆黑无比的剑。这剑汇聚了他所有的魔气,甚至比这魔渊中的魔刃更加漆黑纯粹。
魔尊持着这把漆黑的剑,瞬间挡下了数道射向“茧”的魔刃和魔风。但却有数道擦过了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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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极暗,一些嘈杂到无法忽略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什么朦朦胧胧传到耳边,一刻也不消停。
汤笃总觉得自己很悲伤,但却抓不住这悲伤的来源。他想辨析那些声音,却像被打破了的蜜蜂罐子一样让人只觉得难受。
他感觉自己在一个很狭窄很狭窄的地方,也许狭窄到连呼吸的空间都不够。但奇怪的是,自己却并不觉得压抑,甚至觉得这里很安全。
但这个狭窄的地方却一次次地在被削薄,从外透出一点点光来。但那就是一瞬间的事,很快被削薄的地方又重新厚实到一丝光也漏不出。
但每当这个时候,汤笃就忽然伤心起来。
他失去了灵核,十几年后再次感受到了凡人的□□的感觉,是剧痛和恐惧、是对所有的事都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发生。
而现在,是难以抑制的悲伤。
在那些“蜜蜂”的声音最大最密集的时候,关着他的那处狭窄的地方被削薄砍弱,几近透明。但一点点的,未知的东西又慢慢地将他严密包裹起来,虽然速度变得很慢很慢,但他逐渐又被关得严丝合缝。
不知道在这无尽的黑暗和混沌中过了多久,那些“蜜蜂”的声音才像落入水中一般,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
而汤笃紧紧揪着的心脏也莫名跟着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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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渊底部,是一片巨大而空旷的地带。而那些魔风魔刃都被隔绝在了离底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丝毫不向下倾扰。
沙招眨了眨眼睛,一丝血迹滴落在他的眼睫之上。他缓慢地看着自己手上和身上红色的痕迹,显得十分陌生。但在一百年前为了争夺魔尊之位的时候他也曾见到过,所以知道这是血迹。
他调动了一下身体里的魔气,却一片空空荡荡,连一丝都搜寻不出来。于是他接受了自己只能像一个凡人一样伤痕遍布的事实,撑着山壁艰难站起。
用他的魔气所凝成的 “茧”就在脚下,这是他全身上下最完好无损的东西。
但由于控制魔气的人虚弱无比,这些魔气很快就溃散了。露出里面白衣无暇的人来。
少年的脸颊十分洁净,但却又太过安静了。沙招忍不住伸手轻轻触了触他的颊肉,上面却被带上了一丝淡淡的红色。
没有魔气、这深渊底下也没有任何可供吸收的魔气。而在魔渊之中,身上的衣服都被撕烂得不剩一二,所带之物也丁点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