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闵胜冷静拒绝:“不,不了。”
“那行,”莫许之放下玻璃杯,应了声,“要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挂了。”
“嗯,”杜闵胜点头,又意识到电话对面的莫许之并看不到他的动作,又说,“明天见。”
“明天见。”
莫许之挂断电话。
办公室的灯光一连亮了半个晚上。
守门的保安都已经去睡了,王执风刷卡,进了办公室。
冷白的灯光下,一头栽在文件堆里的身影格外明显。
莫许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他的左手指还放在键盘上,右手仍然虚虚地握着一支笔,他力道轻,那只笔看着要掉不掉的。
王执风走近,轻轻拿掉了他手里的笔。
莫许之似有所感,动弹了一下,原本就捆得不扎实的头发又重新散乱成一团,遮住了他的眉眼。
没有动桌上的文件,甚至连布局也没变一下,王执风借着力道让莫许之靠在自己身上,半揽着他往休息室走去。
莫许之之前经常在这里通宵,时间久了,干脆就在这里腾出一张可以用来临时充当床铺的沙发,要是困了就可以到这里来休息一下。
虽然硬件都安排上了,但莫许之压根没去过几次,那唯一的几次进去也是为了看看里面环境或是找找有没有可以堆他那一堆书的位置。
至少之前的莫许之是这样。他像是有无穷的精力和热忱,经常性的通宵,但是第二天看上去却又很精神,还会笑着跟他打招呼。
其他的研究员都以为他来得早,实际上只有王执风知道,他是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但是这几天的莫许之有些不一样。
他仍旧和以前一样经常性通宵,但是状态显然差了不少。
至少他这几次加班都不自觉睡了过去。
他仍旧有那份冲劲,但或许是因为身体原因还是其他,他没能像以前那样通宵之后还能笑着跟他打招呼。
王执风把莫许之安置在了休息室里,转头整理了下他的桌面,把已经处理好的文件和未处理的文件分开,其余的都没有多动。
“王执风,我文件……”
微弱还带着点闷声闷气的声音从休息室传来,王执风把文件分类好,装上标记后放回了原位。
他去找了张毛毯盖在半眯着眼睛目无聚焦的莫许之身上,说:“安心睡吧,文件还在。”
莫许之很信得过王执风。或许是真的听清了他的话,又沉沉睡过去。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破晓时分,且坐上了回弯弯镇的车。
开车的司机是个看上去很温和的中年男人,他和莫许之打了声招呼,又简短解释了几句。
回弯弯镇所需的东西王执风都已经给他收拾好了,想着如果他坐车回弯弯镇的话,还能在路上多睡一会儿,总比被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吵醒要强上一些。
“王教授原本还想送你一程的,结果突然说要飞A市领个奖,替科技院领的,他让我嘱咐你注意安全,现在忽冷忽热,他给你多加了几件外套和卫衣,让你冷的时候换上。”
莫许之点头。
“王教授还真挺会照顾人,”司机大叔笑了句,“这都快赶上带孩子了。”
司机大叔这个说法挺好。
莫许之喝水的动作一顿,差点被呛到。
车一路往前开,应该是开了很久很久,前面已经出现了弯弯镇的建筑。
开进了碎石子铺的车道后,司机小心掌握着方向盘,和另一辆车并排行驶在路上。
这条路并不宽阔,并且路面硬化也不好,两辆车的速度都同时慢了下来。
对面车车窗没关,莫许之侧头想看风景,结果看到了坐在后座的沈乐。
他抿着唇,心情看着不大好。司机大叔开得稍微快了些。
莫许之又看到坐在驾驶座上的人也换了一个。
原本雷打不动的李助理换成了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车里的东西也全都换了一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助理和薛风都是行动派。
莫许之收回视线,关上了车窗。
他和沈乐同时到的别墅。
节目组在之前就已经接到消息,有几个工作人员已经在门口站着了,杜闵盛和骆文云站在后面,看着一前一后的两辆车停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想被莫许之他们超过还是什么,新司机在要到的时候踩了一脚油门,赶在了他们前面。
最先下车的是沈乐。
新司机也下来了,打开后备箱帮他拿出行李,沈乐沉着一张脸,看了一眼正在周围的人,最终还是略一点头,道了声谢。
站在人群之后的骆文云和杜闵盛抬起头。
骆文云理所当然走到了沈乐身边。沈乐冲他勉强一笑,一时间表情看上去竟有些委屈。
骆文云问:“怎么了?”
沈乐看了一眼周围,发现工作人员都离得有些远,终于说:“我以后不跟薛风玩了。”
骆文云是知道沈乐认识薛风并且关系还挺好的,虽然对此并不感兴趣,但他还是问:“发生了什么吗?”
沈乐摇头,没说,只默默红眼睛。
昨天去薛家老宅,他没有住老管家给他安排的房间,而是挑了间看上去很舒适的客房。
老管家同意了,给他换了一床床铺,又把原本放在安排给他的房间里的东西搬到了这里。
他原本想要把自己的一些小东西放进抽屉里,结果却在抽屉角落看到了一个蓝色丝绒盒。
他打开看了一眼。
里面装的是一条项链,嵌着蓝宝石,看着古典精致而稳重。
他是记得这条项链的。
在国外的时候他看到了有关的报道,说这条流传于上世纪贵族之手的项链拍卖,被人以一个高到惊人的价格拍了下来。
只是没想到这个人就是薛风。
老管家说了,房间任他挑,房间里的东西也是给他准备的。
他以为这是薛风给他准备的礼物,所以他戴上了。
原本说没有时间的薛风还是在晚上赶了回来。
一直黑着的房间传来灯光,他脱下西装外套,走过去。
结果看到了正在戴项链的沈乐。
沈乐张口,原本还想让薛风帮他戴一下,却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低头看着他,问:
“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
沈乐一顿。
他有些不敢想薛风话里是什么意思,戴项链的手停在半空中,好半天都没动。
薛风一直没有出声,像是在等着他的回答。
沈乐转头,挤出微笑:“这原来不是你送我的礼物吗……抱歉,管家说这里的东西都是你给我的,所以我……”
薛风没耐心听他把话说完,又说:“我是问你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
“在抽屉里找到的,看上去没有动过,我以为是你……”
“不是给你的。”
薛风的话很干脆利落,丝毫不容沈乐辩驳。
沈乐将项链一股脑重新塞回了盒子里。
薛风之后拿出手机,给什么人打了个电话,但是对方没接。
他表情有些烦躁,带上门离开了,看样子还在试图打通电话。
沈乐坐在房间里看着这个房间,原本还挺喜欢的布局一下子就变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
他又要求搬回原来所在的房间里去。
老管家也知道了这一场乌龙,知道发生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己,也没敢有怨言,指挥着佣人又把东西搬回了原来的房间。
他还拿出另外一个盒子,里面装着镶满碎钻的男式手链。手链折射着水晶灯发出来的光,看上去分外耀眼。
老管家说:“刚才那是误会,先生给您买了礼物的,这条手链他挑了一天。”
他的话半真半假。
薛风确实给沈乐准备了礼物,从价格上来说,这条手链的确很昂贵,也的确有人为了这条手链跑了整整一天。
只是那个人不是薛风,是薛风助理。
沈乐看了一眼手链,没有收。
老管家跟在身后一直劝他,他最终还是没有收,自己一个人兀自上了楼。
他听到老管家在后面低声说了句:
“怪了,他居然没有把项链带走……”
沈乐握着栏杆的手一紧。
——那条项链是薛风送给别人的。
那个人还来过这里,住进了薛家老宅。
沈乐心里想着事情,在薛家老宅住了一晚上后一大早就准备离开了。
薛风看着心情里也不是很好,他像是一晚上没有休息,身上还穿着昨天回来时穿的那件衬衫,领带松到一半,松松垮垮坠着。
他没有多说什么,派了一个司机送他回湾湾镇。
这一日的假期跟沈乐想象中的有很大的差别。
“我以后不跟薛风玩了。”
莫许之刚打开车门就听到沈乐这么一句话,也不知道是为了印证这句话还是什么,在沈乐说完后就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莫许之放下准备打开车门的手,看了一眼手机。
是薛风打来的。
成吧。
莫许之叹了口气,接通电话。
薛风开头就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为什么不把它拿走?”
“什么?”
“项链,”薛风说,“你找我要的那条蓝宝石项链,为什么没有拿走?”
“哦那个啊,”莫许之说,“看腻了,不想要了。”
他回答得快,实际上对于薛风送的那条蓝宝石项链一点印象也没有。
薛风送他的礼物他都没怎么看过,熬东西的时候也都是按照原剧情报一个名字,实际上自己也不知道实物长什么样,更别说清楚地记忆一条蓝宝石项链。
这次是他大意了。收拾东西的时候觉得麻烦,没有把这些拿走,没想到薛风居然给翻出来了。
也没有多少东西,之前该一起带去薛风送他的那套房子里堆着的,等剧情走完了之后,就把房子连带着这些东西一起还给薛风,还方便些。
也幸好只是一条项链,还圆得过去。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
莫许之等了半天,没有等到薛风说一个字,觉得这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说了声“再见”后就挂断了电话,打开车门。
看到莫许之的身影从车里钻出来,杜闵胜一直看着远处风景的视线瞬间移到了他这里。
他向着莫许之走着去。
看到莫许之下了车,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大叔也打开车门准备下去帮忙拿行李。
“叔你不用下来,我自己拿就可以了。”莫许之靠在车边,敲了敲车窗,“可以把后备箱开一下吗?”
司机大叔还是想下车来。
“行李很轻,我拿得动。”莫许之看着司机大叔打开安全带忙手忙脚的模样笑了下,“别看我这样,我力气还挺不错。”
司机大叔看着莫许之清瘦的身形还有带着的眉眼,不信他,问:“你怎么知道箱子轻的?”
“王执风装的行李,肯定轻。”莫许之笑了下,说,“叔你之前不是说他跟带孩子一样吗。”
之前他和王执风出国交流的时候需要收拾行李,他懒,王执风就帮他收拾了。等到他提行李箱的时候才发现箱子很轻,但里面的东西都是齐全的。
司机大叔没奈何,最终给他开了后备箱。
然后他就看着莫许之轻轻松松提着行李箱走到他面前来晃了一圈。
还真是。
“谢谢叔了,”莫许之朝司机大叔挥手,“再见。”
司机大叔同样笑着朝他摆手,“再见。”
汽车的黑影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莫许之回头,看到杜闵胜正在往这边过来。
他率先打招呼,笑得跟在清晨田间飘掠而过的晨风一样清新,“早上好。”
杜闵胜站定,同样露出个笑来,“早上好。”
“欢迎回来。”
骆文云看着两人走远。
莫许之和杜闵胜一边闲聊着一边上了楼。
他们放假这一天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节目组也不搞事情,只会发一些限定人数的小任务,像拔个野草或是钓鱼什么的,让嘉宾感受到田园风光的魅力,顺带摩擦暧昧的火花。
莫许之问:“那你昨天干了什么?”
杜闵胜默了一瞬,撇开视线,“我和骆文云拔草去了,其余时间都在房间里待着,或者去田边采风。”
看他那表情就知道拔草的过程应该是发生了什么,莫许之略有些好奇,但是杜闵胜不说,他也没问。
杜闵胜打定了主意要把拔草发生的事情藏得死死的。
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当时的自己脑子里有坑,还是深天巨坑。
他和骆文云互相看不对眼,被安排到一起的时候他看到对方的表情也臭了。
节目组给他们规定的是拔完一块不大不小的田里的野草,他和骆文云互相激了对方两句,结果莫名其妙激发了斗志。
他和骆文云开始比赛拔草。
最后这一场无声的战争他们两人都成了输家。
他们不仅拔完了规定的田里的野草,还把周围田里的草也拔了。
而周围田里的全都不是野草,都是当地人辛苦种下的菜苗。
在被骂了一通后,他们用四个小时的时间将他们用半个小时拔完的菜种了回去。
种到最后节目组的其他人还跑来看热闹,一边嗑瓜子一边看他们种地。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让莫许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