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雄关有九,雁门居首。
雁门关对于宋实在太过重要,雁门若是有失,面对日行百里来去如风的辽军铁骑,几乎无险可守华北平原两日就会沦陷。而一马平川的开封唯有屯重兵以御,若真是如此,囤兵成冗这将是原本就吃紧的朝廷一个巨大的灾难。
因此在知道谢知非的事情之后,展昭没有回驿站找白玉堂,而是自己赶在天黑之前出了广武镇,往者书生说的地方全力施展自己的轻功。
极速奔跑的展昭用脚尖在草上一点,枯草这才刚摇曳展昭已经跑远了。
一段时间之后,展昭终于隐隐约约看到远处似乎有一处破旧的寨子,想来应该是那名书生口中的古军寨。
展昭正想速度快一些,耳边却捕捉到一丝声音,似乎在说雁门关。
这么晚这么偏僻的地方说雁门关?
展昭立刻停下脚步,摒息悄悄往小树林的方向潜伏过去。那片小树林树木稀疏,展昭不敢过于走近,只能在趴在离那人群二十尺开外。
树林里没有亮起篝火,展昭垂目听了片刻,确信里面有十个人的呼吸声。
这时候树林中窸窸窣窣又有了声响,而后展昭听到一个古怪的声音,这声音说的是官话,可是语调怪异听起来倒像是辽人的口音:“俞将军,事情如何了?”
俞将军?
展昭心中一紧,知道自己今晚说不定误打误撞的碰到了重要事情。
只听到树林里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来,声音倒也不显谄媚,只是听着有些中气不足:“放心,虽然朝廷现在派了钦差过来,全军戒严,但我自有办法把你们带进去。”
能随意带人进去雁门关,说到这里的俞将军显然是得意的:“等会儿你们伪装一样,跟着我进关。我会调你们去做守城门的士兵,只待耶律将军大军一到,你们便可以从里面开城门让耶律将军带人进来。”
听到这个声音,展昭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声音展昭听到过,白日随着钦差杨学士来雁门关的时候,曾在雁门关迎接钦差的队伍中听到过这个声音。那个人站在雁门关守将一侧,是守将坐下的左先锋。
这时候,又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一次是辽语:“如今雁门关缺军备,不堪长久战,此战必胜,当真是天佑大辽。”
展昭垂在身侧的手暗自握紧:果真是辽人!
如此关联时刻,展昭努力让自己不暴露,继续听那林子里的谈话。
只听见之前出现一次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声音里带着赞许:“之前俞将军将军备运输路线上交一事太后已经知道,太后在大朝上直言将军忠心。这次太后说了,雁门关若是事成,俞将军必是我大辽功臣,定封将军为王!”
听到这里,展昭双目瞪圆:居然是这样!
朝廷的军备不是被人暗中克扣了,也不是雁门关守军暗自吞下了,而是在路上的时候被人劫走,这才会出现雁门关军备吃紧,而朝廷半点不知晓的情况。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运送军备的军队应该全军覆没才对。
难不成,朝中还潜伏着辽国的人?
展昭想到这里冷汗淋淋,能一手遮天遮盖三次护送军备的队伍覆灭这件事,可见这人必定位高权重。
是三太三少还是左右宰相?
又或是枢密院?
无论哪一个对于大宋来说都是可怕的,因为他们中若是出了叛徒,那就代表着大宋的许多机密已被辽知晓。
而此时树林中的俞将军脸色一喜,对着辽国大京的方向拱手道:“多谢太后栽培!吾必殚精竭虑,为我大辽天下一统马革裹尸!”
众人正准备再商谈一下详细便离开,这时候其中一名一直没说话的人开口了:“将军此行可带了其他人过来?”
这个人带着斗笠,背后有一根棍子。他取出背后的那根棍子,持棍子的手上起了褶子,斗笠露出来的下巴可以看到白色的长须。
这个人少说也有四五十岁的年纪,他一说话,辽人和俞将军都神色一凝。
俞将军皱眉道:“如此机密之事,我并未遣人随行。”
“既然不是你带来的。”那带斗笠的人站了起来:“那看来是有只老鼠不请自来了!”
那斗笠人站起来,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他们已经知道自己的行踪暴露了,说不定之前说的话都被听过去了。
为了大计,绝不对不能放这个人活着离开!
听到林中的人这么说,展昭顿时知道自己已经暴露。
于是展昭不得不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只见在这里除了俞将军之外,还有九个人。其中一个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而另外八个则是明显的辽人打扮。
“俞将军为何在此?”明知故问的展昭抿了抿唇,他愤怒的时候多是如此表现。
俞将军的行为没有更多的注解,唯有一个:那就是叛国!
展昭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双眼睛怒瞪众人,给人一种无端的压力。
这时候揭穿展昭的斗笠人说话了,他抬起手揭下斗笠,将自己的脸露出来:“展昭,原来是你。”
这个人因身份的原因带着斗笠,可是现在他取下来,可见是要将展昭命落于此地。
“渠长老?”展昭惊讶的看着他面前的人。
这个人是丐帮现有的四个九袋长老之一,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一直是江湖中抗辽的中坚力量,可是如今丐帮四大长老之一的渠长老却在帮辽人算计雁门关:“你为何同他们在一起。”
“展昭……你不该来这里。”渠长老识得展昭,因为自己师傅同展昭师傅的关系,渠长老在展昭还比较小的时候见过。
渠长老很爱惜展昭的才能,在他看来如此年轻又有为的青年实在是少,不过渠长老从小是为了大辽被送来宋做孤儿。立场不同自然态度不同,叹了口气,这样的青年是大宋的福气,是大辽的麻烦。
因此渠长老一脸遗憾的面对展昭,他在遗憾如此一颗耀眼的新星今夜就要陨落,渠长老说道:“可你既然知道这件事,为了我大辽,便只能让你留命于此了!”
渠长老是前任丐帮帮主的徒弟,一手打狗棒打深得真传,在江湖上是数得上号的人物。
只见见渠长老将手中棍子一抖,摆出起手式便准备向展昭攻来。
“那我便会会长老高招!”展昭将巨阙横挡在身前。
渠长老的打狗棒法可以困住他,而他的四周又有八名辽军好手和一名宋军副将,今日脱身怕是只能智取。
展昭一边慢慢的挪动步法,不让自己露出破绽,一边打量四周,寻找可以脱身的时机。
几息之后,渠长老眼色一凝,手中一晃,棍影重重便向展昭攻来,展昭也抬手准备还击。
偏偏这时候变故突生,一张鎏金的玄甲盾牌带着呼啸的怒嚎从不远处飞过来。那盾牌厚重角度刁钻偏偏速度极快,旋转而来竟绕着渠长老的转了几圈这才离开。
饶是渠长老这样的好手也避开不过,被盾牌击中。若非渠长老反应快,只怕被击中头部的他此时已经血溅三尺。
渠长老捂着自己被盾牌击中的左臂,那里一片麻木隐约有刺痛之感,怕是被这古怪的盾牌震碎了骨头。
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出现一个展昭已经是怪事了,哪来有更多的人,更何况他之前完全没有察觉。
渠长老对着盾牌飞回去的方向看过去:“谁?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
“叛逆之人谈英雄?”嘲讽的声音在黑夜中特别刺耳。
“我之名,你不配知晓。”宛若九幽地下传来的声音再次从山坡上响起来,此时被乌云遮住的月光正将月华洒落,如纱的月光笼罩在山坡上不知何时出现的黑甲白翎之将军身上。
这名将军身上带着可惧的血煞之气,背后似乎带着哀嚎,隔了近二十尺展昭依旧能感受到那锥骨而上的冷意。
这不像是一个人,倒有些像是从九殿阎罗回来人间复仇的冤魂。
这名将军的脸在黑夜中有些模糊,被众人团团围住的展昭眯了眯眼睛,只觉眉目极冷、寒气逼人,却看不清对方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过看这一身打扮,应该是那名书生口中那唐时的将军了。展昭心里暗暗道:没想到在这里见面。
只见那个黑甲的将军一手持刀一手持盾缓缓走下山坡,铠甲的金属声,掷地的沉稳声。
然后,对自己拉风出场异常满意的谢知非张口说话了,这句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的话传到众人耳中的话充满了戾气。
在场诸人谁也说不清这是杀了多少人才积累的戾气,居然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只听到谢知非说道::“通敌卖国视为叛国、出卖同袍视为背信,引狼入室视为不义,豺狼入关视为害民。”
那名将军每说一句话,渠长老和俞将军他们的脸色就要差上一分。
无论是谁被这么**裸的指责都会受不了更何况他们平日伪装极好,所面对的皆是赞喻,时间久了难免心中会生出不同的感觉来。此刻被谢知非一句话揭破自己的不忠不义,心里只恨不得立刻撕了谢知非的嘴。
只是这个人出现得实在是突兀,那渠长老和辽人纷纷看向了俞将军,而被众人注视的俞将军则是摇摇头。
他在雁门关多年,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制式的战甲,实在不知道这个人是那支军队的。
渠长老他们想要将谢知非和展昭一网打尽,只是谢知非之前那一面飞旋而来的盾牌实在是让人吃不消。
这使得渠长老他们对谢知非半点不敢大意,只能戒备的看着缓缓走来的谢知非。
用盾飞镇住了众人的谢知非一边走,一边慢慢的拉近自己的距离冷冷说道:“如此不忠、不义、无信、害民之人,当诛!”
当谢知非那个诛字落地的时候,俞将军的眼眸内寒光一闪。
谢知非一身黑色的玄甲,少说也有三四百斤,加之这个人手中还持有厚重的盾刀,这一身下来最少也是四五百斤。
这样的装扮一看便是重甲步兵!
重甲步兵防御强速度慢攻击高,俞将军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对付这样的重甲步兵,只要离他们远一些便可以。
可是俞将军脚刚往后退,便听到渠长老的惊呼,而后俞将军便感到自己胸口剧烈的疼痛,他似乎听到了自己胸前肋骨碎裂的声音。
俞将军骇然的发现,之前离他还有十尺远的黑甲将军此刻就在他面前,盾牌在他的胸膛处,剧痛从那里而来。
然后,受到冲击的俞将军整个人飞身起来往后倒。
重甲步兵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
俞将军张了张嘴,胸腔被断骨刺入的他吐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已然是气绝身亡。
而另一边,见到谢知非的展昭先是充满了好奇,而后又听到谢知非那些话,知道这人定然和俞将军、渠长老不是一伙,再往后便觉眼前闪过一道黑影,脸上感到一阵罡风刮过,那俞将军已经被谢知非击毙。
——好快的速度!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呆立当场,直到谢知非将头转过来,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展昭也明白了为什么书生说到这个人的时候脸色总是清白交加:这分明不该是人应该有的眼睛!
这双眼睛明明是漆黑的,可是这双眼睛里充满了一种让人胆颤的狠戾,那双眼睛在月光之下看起来竟然像狼的眼睛一样呈现琉璃色。
展昭最先回神,拱手道:“多谢这位侠士相救。”
谢知非将视线从渠长老等一行人扫过之后,这才对展昭冷冷道:“你不是叛国者。”
——求组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