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向雨田在嵩山待的时间越长,民间关于魔帝皈依佛门的话传得越广。
知道的嗤之以鼻:魔帝要就这点本事,怎么可能做得稳魔帝之位?
不知的信以为真:佛门果然佛法高深,否则怎劝得魔帝皈依佛门!
山下怎么传那是山下的事,山上的人偶尔听听一笑了之。
向雨田已上嵩山一年了,寇谦之那些徒弟也离开嵩山去了平城,然而荒人们的生活依旧不变,唯有一人的生活有了改变,那便是孙逸。
孙逸是个闲不住的人。
自从那日在嵩山的荒人得道孙逸的消息,众人商量之后决定冒险上山,看能不能给谢知非收个尸。结果到了一看,哟嚯,白担心了。
这一僧一魔,一问一答,相谈甚欢。
既然谢知非没有危险也无需他们为其收尸,众荒人在徘徊了一会儿后也就散了,只是往后的日子里会下意识的绕着那里走,毕竟那里面不但待着高僧大德,还待了一个大魔头!
但这些荒人众有个人列外,那就是孙逸。
孙逸天天往那边跑!
初时众人只当孙逸担心谢知非,心疼孙逸的卫大娘还好心的劝了两句:“孙小子你就安心吧,那寇天师在同大师认识后便成了好友,想必这魔帝也是一样。”
这时候孙逸便会摇头,他跑去不是担心道实大师,而是去听佛。
——总觉得听大师讲佛讲大道,就如同得到了身心洗涤!
卫大娘见孙逸不听,便由他去了。
只是几个月过去后不少人眼睛的发现:孙逸这家伙,似乎在修佛?
你看那佛珠,你观那动作,你听这话。
如果不是孙逸没剃发,活脱脱就是一个佛门沙弥!
天下有不少人修佛,各有各的修法,但都脱离不了打坐参悟。
然而孙逸没有,手捏佛珠的孙逸每天依旧到处跑,只是性子越来越沉稳,十句话有一半的格式如下:
佛祖说……
菩萨说……道实大师有言……
如是我闻……
荒人:呦呵,这还真的在修佛啊,说起来头头是道的!
时间一久,卫大娘他们听的脑壳疼,即便他们这后来没有去过竹林,但有孙逸这么个讨厌的家伙一日两餐饭前饭后句句不离大师,那道实大师同魔帝说的话,他们都晓得了。
听得多了,有些朗朗上口的话他们还能倒背如流呢!
这日子,真是……哗了……
这一日,猛的又听到孙逸开始了大师说,孙大娘心喊扛不住,便对孙逸讽道:“孙逸,你整日里佛祖过去菩萨过来的把大师放在嘴边,我看你小心心不诚,整天跑来跑去的,修什么佛。”
孙逸早已将谢知非那些话奉为真经,铭刻于心。
这有答案的问题,孙逸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修的是阿弥陀佛!”
众荒人:“……”
阿你大爷的佛,这小子看来是又欠收拾了啊!
撩起袖子,先打一顿吧!
只是面对虎视眈眈的荒人,孙逸却没有同以前那样露出害怕,那张还算稚嫩的脸上居然显出几分安宁祥和:“大师说了修佛修心,但我心中破执念,佛常在,无需打坐参禅,吃饭睡觉也是修佛……”
“……佛的境界是拿起放下后大彻大悟的不执著,我不曾拿起,所以要在红尘中拿起,日后才能放下,于红尘中也是修行。”
孙逸合十喟叹:“因为,佛在我心中,与我恒常在。”
看着一个跳脱的青年猛的变得如此沉静,那种来自心灵深处的喟叹,让人不禁愣神。
乱世求安,佛成依托。
这轻飘飘的话语,直叩心灵,令听到的人有一种想哭的**。
至少,卫大娘便哭了,即便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明明相公死的时候没哭,女儿死的时候没哭,偏偏孙逸那微微一笑转述道实大师的话却让她哭了。
见众人当场愣住,孙逸以为这些人听得兴起,顿时来了与之分享兴致。
一时间孙逸开始大论从谢知非那里听来的话语,将自己铭记在心中的话一水流的倒了出来。
“大师说,心术不正,身在沙门修不得佛;心怀光明,身是奴仆亦能修佛。”
“大师说,心有佛,佛常在。”
“大师还说……”
……
一下午过去,荒人中有一部分人开始思索孙逸口中转述道实大师的那些话,更多则是脑海中无线循环播放七个字:大师说,大师还说……
大师说……大师还说……
隔了几日下来,诸荒人也能张口便是:如是我闻。
孙逸,堪比洗脑神器!
这一部分荒人虽在嵩山定居,然而他们并不是与世隔绝。
随着这些荒人下山经营,在山下走动,听人说佛的时候免不得会响起孙逸那些话,便会与人相谈。
如此一来,谢知非的那些话也跟着流传了开来。
什么明心见性,即地成佛。
什么不立文字,以心传心。
……
这些话,在如今的佛门来说,可谓是小之又小的异端。
有一部分人听了便听了,他们本心不在修佛,而在成为沙门之后的诸多好处。
谢知非的这些话,他们左耳进右耳出,半点也没放在心上。
对一部分将如今印度佛教奉为至上的人来说,谢知非这些话分明就是为自己懒得不知佛法找借口。
这样的人居然还有人说是高僧大德,简直是岂有此理!
然而这在不少诚心修佛,又看到佛门当今乱象却无能为力的人来说,不啻于天籁之音!
就如从小出家一心向佛的玄苦,此时的玄苦已小有名气,心中迷茫于如今的佛门乱象,陡然听得有人说谢知非那些话,如沐佛雨。
从那时候开始,玄苦心中便有一个想法:去嵩山,听大师说佛。
随着时间的推移,耳边听到谢知非说禅的话越多,玄苦想去嵩山的心便更坚定,随后在一个暮鼓晨钟的清晨,玄苦拿起化缘的钵,开始了自己向嵩山的路。
北魏佛门昌盛,即便如玄苦这般的人比例较小,然而在庞大的基数上,这个数字也魏然可观。
往西天太远,万里之遥太过缥缈,往嵩山很近,千里之路指日可待。
前前后后近有两百的僧人千里迢迢跑来嵩山,有年轻的僧人靠己一人化缘到此处的,也有老沙弥带着自己小徒弟到达嵩山的。
如此多的沙弥来到嵩山,光亮的脑门晃得道门的人心慌慌:这特么到底是道门圣地还是佛门圣地?
这些人千里迢迢而来只是要听谢知非说佛,道门众人受寇谦之离开时的命令,不敢为难谢知非,自然也就不敢为难这些沙弥,只能吹胡子瞪眼睛,索性闭关去了。
面对老老少少近两百人,接近四百只眼睛苛求的望着,指待谢知非说佛。
谢知非压力很大,他很想说!
只是……
谢知非不会说佛:他连佛书都没看几本说什么佛?
这时候,系统猛的初现,装起了世外高人的模样【时机已至,是时候打开玄正方丈的信了】
谢知非十动然拒:“不!”
都忍了这么久了,干嘛要前功尽弃?
谢知非坚的拒绝系统的好意:他不说佛,他可以说禅!
既然不说佛说禅,如何让人觉得自己是精通佛法之人就成了必须的条件。
那就是,将装逼刷到一定的高度,让人望尘莫及的高度!
佛珠拈花一笑的事,家喻户晓,谢知非自然知道。
玄之又玄,秒之又妙,其中之韵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正是他如今所需要的。
谢知非:他拈不来花,他可以看啊!
对着路远迢迢赶来的玄苦等人,谢知非从容不怕的露出了意态安详的笑容。
只见谢知非抬起手,微笑的指向一遍翠竹,示意玄苦他们看去。
新生的竹叶,青翠欲滴,微风拂过缓缓清摇,山中精灵便是如此。
生的韵律,寂的神韵。
禅之始。
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
那种纯净无染、无欲无求的氛围,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是初接触禅,不远千里来找谢知非的诸沙门顿时愣住了:这是哪门子的讲佛,可是看着这翠竹,却觉心灵平静,似捂佛之真谛。
许久之后,装逼完毕的谢知非对玄苦他们笑道:“你们可懂了?”
说不懂,可心中却有所悟。
所懂了,可自己又不知道。
玄苦等人老实的摇头:“吾等愚昧,还请高僧为我等解惑。”
谢知非笑道:“释尊灵山法会拈花一笑,迦叶尊者微笑会意,我佛门禅宗由此而生。以心传心、实相无相、不立文字、教外别传。”
言下之意便是:说不起作用,我禅宗传心,需要你们悟,佛是要自己悟的!
适才我传心印,你们没懂,说明你们还没悟!
有些沙门弟子在初时的疑惑后便想要辩驳,要辩驳重要想如何辩驳。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不对啊!这些话怎么很有道理的模样?
刚才他真的感觉有所悟!
只是他们佛性不够,没有悟到,道实大师说的真的很有道理!
有不少沙弥心中顿生后悔:大师传心印,他们没悟到,好可惜!
这些人中,最激动的便是玄苦了。
因为玄苦觉得自己似乎感受到谢知非的传给他的心印了,只是他还差一点便可触碰到,当下玄苦便对谢知非拜道:“吾欲拜大师为师,聆听佛语,修得菩提见我明台学得真经。”
玄苦开了个头,其他人赶紧也随之而拜。
三人行必有我师,佛门修行,佛法精深者为师。
莫说拜一个青年为师,若对方佛法精妙,即便只有五岁,他们也愿意拜!
在嵩山安静的待了快三年,终于等到这一天的谢知非笑了:“天为顶地位基,修佛无需别院,悟禅何须塔寺?我少林不立文字,以心传心,若有佛心,天地皆为庙宇。我在少室山幽谷茂林下悟得真佛,今取少室之林为名,立派少林。愿同天下有佛缘之人,共修佛法!”
既然道实大师说了他们是佛缘之人,玄苦等人立刻喊道:“吾等愿入少林。”
【开宗:少林(已完成)】
【立派:少林(已完成)!任务提示!门派等级:未入流,任务要求:一流门派;人员:三人,任务最低要求:长老一人,精英弟子两人,普通弟子百人;宗门:一间瓦房,任务最低要求:占地一公顷……】
【奖励长老·玄苦,长老:21】
【奖励精英弟子·昙曜,精英弟子12】
昙曜?
这是谁?
谢知非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视线在两百沙弥中扫视一圈,终于找到名为昙曜的小孩。
这孩子太小,同一名白眉毛的老僧在一起,前面则是玄苦,谢知非想来觉得昙曜应该是被这老僧人带上来的。
此时昙曜见谢知非看向自己,心中大喜,敬仰之情快从那一对清澈的眼睛中流了出来。
即便见到这小孩,谢知非依旧不知道这是历史上,哪儿的高德……
林中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人,默默在那里站着,直到谢知非立派少林这才过来。
这人走得很轻,然而众人还是见到了他。
这一见,玄高等人顿时将心眉半拖半抱的拉了起来,可见他们不喜欢这个人。
这个人无论看起来多无害,依旧让人无法忽视。
只需看上一看,内心便会颤栗害怕,只觉眼前这人不可战胜,正是半月前为突破瓶颈去闭关的向雨田,如今向雨田瓶颈以破,离修成**更进一步,准备离开嵩山去寻找下一个突破的契机。
林中尽是僧人沙弥,唯向雨田一人墨发黑衣,与人不同。
这个人依旧是那个睥睨天下不可一世的魔帝,只是已将一切内敛,随着那动静之间的步伐让人心惊。
那是种天下在握,谁与争锋的惟我独尊。
一时间,林中的玄高等人只觉,这世间佛以去,魔将大行。
这便是道心种魔,它能影响一个人的心境。
只有一人,唯有一人不受向雨田魔功影响。
谢知非双手合十,一道地图喊话的阿弥陀佛,沉闷的佛号将玄高等人从向雨田魔功所制的幻境中拉了出来,个个寒而栗毛骨悚然。
“阿弥陀佛,原是向施主到了。”
清冷的声音传下山去,扫过少室山,飞太室山。
不少人均是一惊:道实大师这是要做什么?
向雨田一声叹息,似有不舍:“我今日来,乃是同你告别。”
是该不舍。
无论是在武学路上,还是在寻道途中,高手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后,除了不断的突破自我寻求更高峰,便只剩下寂寞,如雪的寂寞,沁入骨髓。
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僧人,许久之后向雨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老天眷顾他,他的寻道路上并不孤独。
向雨田道:“来的时候,我看不出你的深浅,如今我魔功接近大成依旧看不出你的高低,着实让我佩服。这些日与你一起研习大道,互增互进,今我离去便不会再来,有些遗憾自不能带走。”
谢知非敛眉低垂:“贫僧不会与向施主兵刃相向。”
向雨田笑道:“我既来了,自不会因你一句话而离开。”
分明说话的人就在谢知非面前,众人却觉得这声音忽远忽近,竟似从四面八方传来。
玄高等人还没来记得倒吸一口冷气,便觉一股子冷意从地下腾升,顺着他们打坐的腿,一路噬骨而上,身体一节节的似乎变作了冰块。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林中却是阴风声气,宛如鬼蜮。
道心种魔**。
顾名思义,道开头,根子还是魔。
向雨田叹息道:“若你不出手,他们都会死,你必须出手。”
谢知非合十的手转动了下,淡然笑之:“向施主说笑了。”
向雨田正挑了挑眉,正是想说‘你且试试’,便见眼前僧人身后红光乍现,袈裟环绕。
那道一闪而过的红光,好似佛祖身后火焰光气,一时间,众人只觉耳边梵音顿起林中翠竹宛若西天众佛面朝此地,顶礼膜拜。
佛音传来,若有若无。
这里不是嵩山的竹林,更像是经书中所说,西天宝林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