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剑山庄的剑庐外,或许是剑庐里日夜不断往外泻出的腾腾热气,别处银杏绿荫茂盛的时候这里的银杏却是金黄挂枝,属下堆满了金色的落叶未扫,一阵阵从剑庐吹出来的暖风卷起了落叶,为这里填了几分说不出的凄凉萧索之意。
而一点红便同谢知非在这里,作伴的是担忧不已的曲无容,而一点红此时的面容硬得如同他手下的大理石桌面,那双漆黑的眼眸冷冷的望着剑庐的方向。
许久之后一点红缓缓道:“一个人能用两只手。”
谢知非点点头,面上带着狡黠的微笑:“这是自然,若一个人有了第三之手可用那便是畸形。”
“……”一点红嘴角的肌肉可疑的抽动了着,那模样说不出的古怪,看像谢知非的神情便像是在看个陌生人样,片刻之后一点红哑声道:“但是这个人只用一只手,但他可以同时使用十三把剑。这十三把剑,每一把都是杀人的利剑。”
谢知非目光闪动,那份狡黠褪去之后更显灵动:“你曾经是其中的一把剑。”
不待一点红做回答,谢知非继续道:“或许你还是其中最快最利,也是他使得最顺手的那把剑。”
曲无容诧异的看了眼谢知非,没想到谢知非会这么快知道这件事,毕竟那个人那个组织的存在,即便是楚留香这样消息灵通的人也未必知道。
便在这时候一道声音突然想起,这声音低沉沙哑听在耳里如同心中有羽毛轻轻撩动一般:“那只手恐怕是世上最神秘、最邪恶、也是最有权利的一只手,这只手不但在暗中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死还让无数人死得不明不白,那些人直到死也不一定知道这只收手的存在。”
谢知非嘴角翘高了许多,手中盛满了美酒的酒盏“呼”的一声往后飞去:“看来你有了不得了的发现。”
那淡蓝的玻璃酒盏盛了琥珀色的美酒,在空中化作一道直线,在力竭之时终于落在只骨节分明的手上,身着白衣的楚留香大笑道:“不得了的发现没有,可怕的发现倒是有个,只是没想到庄主今日不讨我的债,倒是让区区不太适应了。”
将口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做过来大咧咧坐下的楚留香长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了一面铜牌——这枚铜牌上有十三柄狭长的剑,这十三柄长剑围绕着一只手。
看到这枚铜牌的瞬间一点红骤然失色,险些站了起来,厉声道:“你从哪里来的?”
楚留香没回答,只是将手中的酒盏轻轻的落到谢知非面前,沉默片刻后将手中的那枚铜牌放到桌上:“我没想到你对他如此畏惧。”
一点红点点头:“没错。”又沉了半响,一点红对半点不显忧虑的谢知非问:“你不害怕?”
“不过是用剑的凡人,我为何还要害怕。”谢知非长叹一声伸手拖住脸颊,那张眉如墨染的面上写满着饶有兴致:“你们可知我有一个使剑特别厉害的爱人。”
这样的说法,楚留香哑然失笑;不是凡人难不成还是神仙妖怪?
而曲无容同一点红听谢知非这么一说,依稀有印象,那大沙漠中的回忆变得无比清晰:“你是说……紫胤?”
谢知非如同水墨山水的面容上染了锦霞的色彩,即便楚留香他们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却依旧可以从谢知非的身上看出这个人在其心中的重要性:“没错,你口中的那只手最多不过使用十三把剑,而紫胤却可以号令利剑千万。”
一个人如何能号令千万剑?
楚留香心中一动,若有所思:谢知非分明是世家公子,如今混迹江湖,难不成谢知非喜欢的是人间帝王或是沙场将军,不然一个普通人如何能号令如此多的利剑!
不管谢知非同楚留香如何说,一点红似乎并不领情,他的神情显得焦躁:“那是你还没见过他出手!你们也永不这多问,你们若是我的朋友,便不要插手这件事。”
旁人遇到要命的危险只怕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来帮自己,偏偏有人脖子上已经架上了利刃却将要帮自己的人往外推,一点红便是如此,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言酷语,却令人为之动容。
谢知非淡淡道:“这只手本与我无关,但长老与我有关,若长老记性不好我还可以为长老再算一遍,你如今欠我七百两黄金。”
负债累累的一点红:“……”
谢知非继续道:“在这你现在没儿子只有一个准妻子,若是你出事了我连继续讨债的人也找不到,那亏的钱岂不是打了水漂。”
准妻子无儿子的曲无容:“……”
让一对苦命鸳鸯明白自己身负巨债之后,谢知非却猛的笑出了声:“若这只手只能给人带来灾难和恐惧,那也没有存在下去的意义。”
楚留香笑道:“的确如此!”
听到谢知非的同楚留香的话,一点红浑身僵硬,嘴唇死死的抿成直线像是在抗拒着什么:“你们是想消灭他?”
楚留香厉声呵道:“即便你不想消灭他,他迟早也会消灭你!”
“你说的没错!”这一刻一点红突然想笑,在一阵急促的喘息之后,一点红突然笑了起来。疯狂的笑声中充满了绝望。
楚留香厉声呵道:“不是他死便是你亡,到了这时候,你难道还不愿说出这只手的主人到底是谁?我知道这个人一定非常可怕,但是再可怕的人我们也见过,谢庄主连石观音也击退,你到底害怕什么。”
害怕什么,一点红骤然停住了他的笑声:他从小便是那人培养的杀人剑,就连他行走江湖的剑法也全部来自那人的传授,从小积攒而来的畏惧和敬重使得一点红即便连石观音这类人都不怕,却也不敢生出与那个人对敌的想法。
一点红唯一能想的便是这人或许会放过他,然而事实证明这不可能,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无法对那人生出相抗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