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颜以星自己朝他走了过来。
“你怎么那么晚,我等你很久了。”
刘夏抬手看表,发现已经九点多了。
“你来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可以在办公室等我。”
颜以星摇头,“不,我想给你个惊喜。”
刘夏无语,“这算哪门子惊喜?”
颜以星道:“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
颜以星,一个生活经验大部分来源于电视剧的男青年。
刘夏被他打败了,“好吧,你吃过饭没?”
“吃了,你呢?”
“还没。”
颜以星双眼亮起来,“那我请你吃饭吧。”
“……好。”
等到坐在西餐厅里时,刘夏才觉得这顿饭有点奇怪。
“先生,这是您点的情侣套餐。”
桌上摆放的两盘一模一样的心形牛排,服务员还体贴地替他们点好蜡烛,摆放朵红玫瑰。
“怎么样,浪不浪漫?”
颜以星有点讨好地问刘夏,后者却是哭笑不得。
他弄的这些,都是刘夏玩剩的。
只是生平第一次像女人被人对待,刘夏却不知该做如何回应。
“你这也是在电视上学的?”
“当然。”颜以星点头,“约会不都是这样吗?男人等女朋友,然后就请吃顿浪漫的烛光晚餐……”
“接着就上酒店滚床单。”
刘夏自然而然就把话接下去,可颜以星却顿时瞪着他。
“你怎么能这么直接?”
刘夏:“……”
好吧,他试过更直接的。第一次见面就把女人撩上床这种事,他也不是没干过。只是面对这么纯情的颜以星,刘夏不敢说出口。
“来,快吃吧。”
面对颜以星万分期待的眼神,刘夏只好切开牛排放入口中。
这一餐,基本就是颜以星看着刘夏吃,他自己只吃了几口。
结账时,颜以星兴冲冲地抢过账单把钱付了。
等出了餐厅的门,颜以星又提议:“等会我们去河边吧。”
河边?
刘夏皱眉,“去河边干嘛?”
“月下散步呀!”
颜以星说道:“散完步或者我们还可以吃个夜宵,然后我送你回家。”
刘夏总算知道,颜以星今晚搞的这些,全都是约会的“标准程序”。
想到厉行之的叮嘱,他突然后悔了,自己不该招惹这个单纯的小傻瓜。
颜以星还在掰着手指头数待会约会能去的地方,刘夏眼色一沉,直接握住他的手。
语气也变得暧昧起来,“何必挑别的地方,我们可以去那里。”
颜以星顺着他的目光抬头一看,“宝丽酒店”四个大字金光闪闪。
“不、不行!”
颜以星整脸顿时红了起来。
“我们这样……太快了吧。”
刘夏却是硬抓住他的手,逼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成年人不都是这样?你那些月下散步吃夜宵,都是小学生在玩过家家。”
“不是的……”颜以星想说他想像中的恋爱不是这样,可他望进刘夏的双眸,却发现那里盛载的是他看不懂的**。
“我……我不喜欢这样。”
他挣脱开了刘夏的手。
刘夏没生气,他直勾勾地看着颜以星,“但是,如果你要和我在一起,就得是这样。”
颜以星愣住了,认识刘夏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见刘夏如此认真跟自己说话。
“以星,我不是和你开玩笑。我是个成年男人,如果你要和我谈恋爱,吃饭什么都是虚的,‘性’才是最终的目的。”
活了这么多年,这是颜以星首次听到这么□□裸的话。
“我、我不相信,刘夏,你在骗我?”
他才不信刘夏会是这样的人。
刘夏却是轻蔑地笑了,“你对我了解多少呢?我们前前后后才见了不到十次面,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谦谦君子?还是一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我……”
颜以星愣愣地看着他,那模样就像只被丢弃的小狗。
刘夏告诉自己别心软。
上次颜以星问他能不能和他谈恋爱时,也是这副表情。
那天,自己就是一时着了迷,才会破天荒地应了声“好”。
现在,他要把错误纠正过来。
“所以,你现在知道了吧。我不是你想象中那种恋爱游戏的对象,我想要的,你也玩不起。”
“玩不起”这三个字随着夜风散落在空气中,颜以星看着他,眼圈却有些红了。
是不是自己真的太过分了?
刘夏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有点闷。但他还是忍住,忍住没松口。
眼神四处游移,颜以星像是突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我……”
他想说他玩得起,可心里也清楚,刘夏的“玩”肯定是他从未触过的世界。
这时,颜以晨的话突然浮现在脑中。
“你知道他的外号是什么?一百天情人!”
“他肯定是骗你的。”
……
颜以星低着头,双拳握得紧紧的。像个被打得体无完肤的战士,却还依旧坚强着不肯撤退。
最后,是刘夏看不下去了。
他握住颜以星的双肩,“对不起,之前是我一时糊涂才答应了你。其实,我们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你看,你和我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耳边是刘夏的话,颜以星想的却是那天苏然和颜以晨在医院里的“协议”。
他抬起头,刹那间眼底泛起阵阵水光。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骗我呢?”
“……”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瞬间让刘夏的心一阵钝痛。
他伸手抚上颜以星的脸,“对不起,那天是我没考虑太多。”
“以星,是我太过鲁莽就答应你。我们……我们真的不适合。”
说完,他低头吻了下颜以星的额,“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值得更好的人来喜欢你。”
就这样吧,他与他之间本来就不应该有交集。
一个是生性浪荡的情场老手,一个是连初恋都还没谈过的小傻瓜,任谁见了都知道他俩不可能有未来……
刘夏收回手,转身就走。
可就在这一瞬间,身后人拉住了他的手。
“以星,你……”
颜以星漾着盈满水光的星眸,满是期盼地道:“我、我不要谈恋爱了。就一夜,你陪我过一夜好吗?”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刘夏不可置信地看他。
颜以星咬着下唇,“就是……就是你和我去酒店……”
刘夏忍不住握住他双肩,想摇醒这个傻小子。
“你没听清楚我刚才的话吗?我根本就不想和你玩那种恋爱游戏!”
“我、我知道的。可是,”颜以星像溺水般紧紧攀住他的手,“可是我就想体验一次恋爱的感觉!我不想活了这么多年,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什么都没有……”
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也染上些许哭音。
刘夏看着颜以星这样,心里也难受。
“刘夏,算我求你了。你就陪我这一晚,当我一晚的爱人就行,可以吗?”
他永远忘不了,是这男人跟他说,“只要在他刘夏面前的颜以星是他就行了”。
这么荒唐的要求刘夏怎么可能会答应,“不行,以星。你别这样作践你自己。”
见他始终不肯答应,颜以星索性“威胁”他:“如果你不答应,那我现在就在这里随便找个男人或者女人,总会有人肯的!”
“你……疯了!”
“是,我就是疯了!”
刘夏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心软。可是一对上那双决然的眼睛,他就知道,颜以星是认真的!
如果自己不答应,那他真的会在大街上随便找个人……
这时,刘夏心里冒出一个声音:如果颜以星真的想找人当一夜情人,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求你了,刘夏。”
颜以星这辈子从未有过如此卑微的时刻。
刘夏望进那双清澈的星眸,最后像是被蛊惑般,低低地说一句:
“好。”
虽然下个月就要结婚,但何美丽还是坚持着苏然先回苏家住,等到他和厉行之举行完婚礼后再搬进厉家大宅。
终于能回到自己家,苏然整个人感到无比惬意。
这段时间,厉行之请了个金牌保姆在家帮忙照顾孩子和打理家务。
苏然一边在家静养,一边在网上处理公司的紧急事务。
今天刚好是周末,厉行之早早就来这里陪他。
苏然想起上次未说完的事,本来是想找个机会跟他说清楚。
可这一整天,孩子老是闹个不停,全家人围着宝宝一直转,根本找不到机会。
吃过晚饭后,好不容易孩子终于乖乖地在喝奶,何美丽又问道:“然然呀,这孩子差不多要办出生证了,名字你们想好了吗?”
“名字?”苏然看了厉行之一眼,“不急吧,等迟些再说。”
何美丽却催促他们,“怎么不急,这出生证都是没满月就办的,宝宝都拖了好久了。再拖下去,他以后可怎么买社保,还有打预防针这些事,我听楼下许阿姨说了,得趁早办。”
“妈,你别说了。这个事我再好好想想,名字的事马虎不得。”
苏然不敢跟何美丽说实话,这孩子连姓什么都还没定呢,怎么办出生证?
苏富贵怕他们不上心,“然然,要是你们太忙,这事就交给我和你妈来办。明天我就找个先生给宝宝算算,到底名字要怎么起才好。”
苏然悄悄看着厉行之,发现对方一点表情都没有,显然对这话题不是很在意。
这时,“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是刘夏。
原来刘夏知道苏然搬回家,特地买了份礼物过来。
苏然见刘夏进门后总是时不时就望东望西,不由得问道:“你在找什么?”
“哦,没什么。”刘夏笑了下,过了一会才问:“那个,你那姓严的朋友呢,最近有没有过来?”
“以星啊?”苏然这才想起来,好久没见到颜以星了。
最近他一直忙着孩子的事,真没发现颜以星有好一阵子没过来了。
“最近一直没见着他,我联系过他几次。可能他在忙吧,我回头再联系看看。你找他有什么事?”
刘夏赶紧说:“没事,就是没事问一下。”
苏然本就是随口一问,他这反应反而令人生疑。
这会,苏富贵正张罗着拿红纸记下宝宝的生辰八字。
刘夏见了,好奇地问:“这是要干什么?”
何美丽说道:“要给宝宝算下会不会缺什么,名字要怎么起。”
提到名字这问题,刘夏以为厉行之和苏然他们都说好了,直接道:“姓苏其实蛮好起名字的,你看叫‘苏心糖’不就挺可爱的?”
“瞧你说的,我们宝宝可是个男孩子,怎么能叫酥心糖呢?”
几个人呵呵笑了起来。
刘夏只坐了半个小时就起身告辞,厉行之送他下楼。
两人刚出了门,何美丽突然发现桌上放着个镀金的打火机,一看就是名牌货。
“是刘夏的。”
苏然见刘夏用过,他拿起打火机,走到门边穿鞋。
“我拿下去给他吧,估计人还没走。”
他刚生完孩子,身体处于恢复期。这段时间,厉行之特地给他买了宽松的布鞋。
苏然一路下楼,都没发出什么声响。可就在他走到楼梯口时,却听到前面两把熟悉的男音正在对话。
“苏然没提过孩子要不要随你姓?”
是刘夏的声音。
苏然本来想上前喊他,可是厉行之的回答让他停住脚步。
“上次他有提过,不过那天我忙,没继续说下去。”
男人的声音停了会,又道:“我挺奇怪的,他干嘛要让孩子姓厉。”
刘夏的声音微微提高,“或者他是想尊重你,又或者……行之,你有没有想过,这孩子其实——是你的?”
听到这里,苏然的心提到嗓子眼。
“不可能。我和他……就那么一次,怎么会那么巧。”
“行之,其实我一直怀疑,苏然肚子那孩子会不会真的就是你的?以苏然的为人,他那个前未婚夫那么渣,他怎么可能留着他的孩子和你在一起呢?”
“你别想太多,我之前问过,苏然不承认。”
“这……会不会你表现得太过明显,把他吓着了?”
“什么明显?”
“就是不喜欢孩子呀!”
刘夏的声音显然有些气急,“你又不是不知道,每次提到孩子的事,你就是一副厌恶的表情。”
“苏然他没那么傻。”厉行之的声音停了下,又开始说道:“早在一开始,他就说了这孩子根本不是我的。再者说了,如果最初我知道孩子是我的,我不会让他生下来。”
苏然的心瞬间冷了。
刘夏的声音又响起来,“行之,你现在都要和苏然结婚,就别再说这种话了。其实往好处想,苏然他是可以生孩子的,你们以后或许还会有属于你们自己的小孩……”
“不可能。”男人斩钉截铁地道,“我和苏然不可能再生孩子,我会把现在这孩子当成未来宏远的继承人。”
“你……”
过了好久,苏然才听到刘夏又说话了。
“行之,当年的事你还是忘不了,对吗?”
“没错,我宁愿让苏然的孩子继承宏远,也不想看到一个身上和我流着同样血脉的孩子!”
苏然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剜去一大块,变得空荡荡的。
刘夏又和厉行之谈了几句,可他已经听不清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脑海飘荡的,始终是厉行之最后那句话。
为什么?
为什么厉行之宁可要一个别人的孩子来继承宏远,也不愿意要一个自己的亲生骨肉?
苏然木然地迈出一步,随后又顿住。
万一,万一厉行之知道了他生的孩子真是他的……
厉行之会怎么办?
这一刹那,苏然顿时失去勇气。如果厉行之真的不接受自己的亲生儿子,那他该怎么做?
强迫厉行之承认孩子?
或者……他带着孩子远走高飞?
无论是哪一点,苏然都没办法接受。
他爱厉行之。
他想和厉行之,还有孩子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下去。
原本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
对,他应该悄悄地回去,就当这一切全部没听见。
苏然想当回“驼鸟”。
厉行之的脚步声已越来越近,他下意识地转过身。
可这时,他突然一脚踩空,整个人差点往前摔下去。
电光火石间,苏然眼明手快地扶住墙,才站稳脚跟。
“是谁?”
来不及了。
苏然这不小心踩空在这空荡荡的楼梯间弄出不小的声响,厉行之循声走上来,正对与他的目光对上——
“然然。”
厉行之的眼神先是惊异,随后渐渐沉了下来。
“你站在这里多久了?”
苏然不吭声,他悄悄地握紧了手。
盯着他这般反应,厉行之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是不是听到我刚才的话了?”
说“没有”。
只要否认了,就可以假装什么事都没,继续回去过原本计划好的日子。
苏然拳头攥得死紧,他张大嘴巴,想说的话却一直说不出来。
因为心里有另外一把声音弱弱地说道:要回避真相吗?
你这个懦夫,你要让孩子连自己另一个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吗?
难道对厉行之的爱,能够压倒一切,甚至超越自己的孩子?
不,不是这样的!
他闭上眼睛,等了好久,才终于下了决定。
“是,我听到了。”
厉行之眼底闪过一丝错愕,“然然,我……我可解释。”
苏然盯着他,“你可以解释,我在听。”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厉行之的口气有些烦躁,可他最后还耐住性子,继续说道:“我过去发生了点事,所以不想要自己的孩子。不过……”
他抬头看向苏然,眼里满是深情,“我可以保证,你刚才听到的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我会让这孩子继承宏远集团,也会让他继续姓苏。”
面对男人如此“伟大”的承诺,苏然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行之,如果我说,我生下的孩子,另一个父亲就是你呢?”
“不可能。”
厉行之沉下声,仿佛苏然说的是天方夜谭。
“你跟我说过的,这孩子不是我的,而是陈琛的。”
“是,我当初是这么说过。”
苏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厉行之,“但是,我当时根本没办法。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问你说:如果这孩子是你的,你会怎么办。你记得,当时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那是在他发现怀有身孕后,厉行之口口声声说要“包养”他。就在那一天,厉行之的回答让他不敢说出真相。
苏然一字一句地道:“你说,如果我怀的是你的孩子,你会带我上医院做人流。”
厉行之哑口无言。
当时,他说的有一半是在逗苏然,可有一半,也是他的真心话。
厉行之敛下双眼,过了好久,他终于忍不住问道:“然然,这一切……会不会还是有误会?”
“误会?”
苏然自嘲地笑了两声,“这种事,还能有什么样的误会?”
“会不会……”
厉行之犹豫了很久,最后像是下定决心,终于问了出来,“会不会这孩子其实是陈琛的?”
这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苏然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悲痛。
苏然确实没想到,厉行之会如此厌恶拥有自己血脉的孩子,厌恶到,他甚至愿意怀疑这孩子是陈琛的!
“够了!”
苏然朝他怒吼了一声,“厉行之,你是不是疯了?宝宝的的确确是你儿子!我在和你、和你发生过关系之前,根本从来就没和陈琛上过床!”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苏然看过原著,里面的“苏然”对于**非常矜持,婚前根本连碰都不肯让陈琛碰。
这一点,在他和厉行之意外发生关系的那天清晨,陈琛自己也说了。
此刻,厉行之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震惊、怀疑、愤怒、还夹杂着一丝茫然无措。
苏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厉行之。这瞬间,他的心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上前抓住男人的手,苏然满脸希冀地说:“行之,宝宝的确是你的儿子,这点我可以用我的生命向你保证。你究竟对他有什么不满,你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真的厌恶自己的亲生儿子。厉行之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让他有如此偏激的想法。
厉行之没有回答,他只是定定的看着苏然:“苏然,我最后只问你一句:那个孩子真的是我的儿子?”
“是。”
苏然斩钉截铁地回答。
他看向厉行之,终于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那一句话:
“所以,你现在打算要怎么对待我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