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礼回国时没有通知任何人,等到下了飞机,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他游离的思绪愈发飘忽。
时间有些晚了,机场外打车的人却不少。他拖着行李箱站在机场门外茫然等候,打不到车,思索着是不是要给郁明空打个电话叫他派人来接自己。
他离开Z国已有十三年,这段漫长的年岁中未曾和郁家联系过一次。时隔多年回来,郁礼并没有任何近乡情怯之感,横在他和郁家之间的沟壑越来越深,若不是为了回来陪太爷爷……
怔神间他拨通了郁明空的号码,嘟声才响起,身后突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手一滑,主动将拨出去的电话掐断。
机场内的灯光明亮晃眼,逆着耀眼的光线,郁礼伸手遮住眼睫,眯眼看向朝他走来的一抹高大身影。
最先看清楚的是一双长腿,那人步子跨得很大,最后停在郁礼两三米外的地方,嗓音浑厚,震得他耳朵有些酥麻,“你是郁礼?”
郁礼放下手,视线由下往上从男人的一双长腿看去。男人很高,他稍微仰起头,总算看清楚对方的容貌。
眼前的人不仅有副好身材,就连相貌也充满侵略的味道,他的五官十分深刻,眉眼深邃,左边的眉角上还有道挺明显的疤痕。
这人面相冷峻,有道疤横在眉骨,更显得人看上去凶悍不敢叫人接近,可他偏偏又穿了一身得体的西装,跟个模特似的,颈上的领带微微扯开,嘴角噙着浅笑。
男人微低下头,重新问了一遍,“你是郁礼?”
郁礼保持沉默,没回答对方,因为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男人,他甚至有些害怕,虽然机场人来人往,可男人的体格和气场仍叫他不由往后退开了。
他怕。
怕被打。
男人似乎察觉出他在害怕,试图安慰,说:“你别怕我,我是你表哥郁明空喊过来给你当免费司机的,你哥今天忙,我又路过这里办事,就顺路捎你一程。”
他朝郁礼伸出手,嘴角歪起一笑,“我叫蒋长封,你哥的大学舍友,也是朋友,你可以喊我一声叔。”
郁礼:“......”
他没把回来的消息告诉郁明空,为什么对方知道他今天回来?而且蒋长封明明是郁明空的大学舍友,却让自己喊他叔?
他面带警惕,开口说,“光凭你口中的话我怎么能轻易相信你。”话音才落,刚才被他掐掉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郁礼见是郁明空打过来的,立刻接通。
郁明空在电话里大致说明他叫了一个朋友过来接自己,郁礼挂掉电话,脸上怀疑的神色才逐渐退去。
斟酌片刻,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和蒋长封说了声抱歉,虽然明白眼前的男人是郁明空的朋友,不过他打心底还是有些怕这人,他长得、长得实在过于显凶了。
将郁礼的情绪变化看在眼底,蒋长封微弯起嘴角,主动帮他提起行李。
蒋长封个头大,一个大号的行李箱单手就能轻轻松松地拎起来,提在手上跟没重量似的。
郁礼被迫跟在后面,男人步伐跨得又大又快,他不得不稍微小跑。蒋长封注意到自己步子有些急了,放缓脚步,和郁礼解释,“我习惯这样的节奏,一时忘了,不好意思。”
郁礼听他这么说,倒真是不好意思起来。
目光下意识扫向蒋长封的腿,他发现这人的步伐跨得比常人还要大,而且还很快,这不得不让他想起从前军训时那位严厉又冷酷的教官。
蒋长封穿着西裤,每跨出一步大腿那处便绷得紧实,看上去格外有力量,仿佛能将人踩碎,就像、就像一头包裹在西装下伪装起来的猛兽。
他低着头走没看路,蒋长封停下时,直接一头撞上对方的后颈。
蒋长封侧头看他,促狭一笑,“小朋友,走路还低头的啊?”
郁礼被蒋长封的这声小朋友弄得两耳微热,雨势挺大,蒋长封撑开伞把他纳入伞下,郁礼见这人把伞大部分都挡在自己头顶和行李上,他的另一侧肩膀却被淋湿大半,忙说:“这行李箱防水。”
蒋长封又低低笑了一声,嗓音沉厚,落在郁礼耳边只感觉鼓膜一颤一颤的。他忍不住揉了揉耳朵,很快被对方带到车里。
蒋长封递给他一条干毛巾,“擦擦吧。”
郁礼接过毛巾礼貌地道了一声谢,谢完后蒋长封又失笑一声,话里带着感慨,“小朋友很懂礼貌啊。”
郁礼顿下擦拭的动作,轻声解释,“我不小了,而且你和郁明空同级,他都不叫我小朋友。”
蒋长封顺着他的话边开车边问,“那他叫你什么?”
郁礼不说话了,他和郁明空交集并不多,甚至对方之所以还顾着他,也是出于那愧疚的心里在作祟。蒋长封见他沉默,微微耸肩没再多问。
车里一下安静起来,蒋长封打开音乐,轻快的纯音乐渐渐冲去刚才的沉默气氛,直到车开出高速,蒋长封才说:“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填胃。”
从机场开出高速路用去将近一个小时,已经入夜,透过被雨水打湿的车窗,可以看到前方闪烁的霓虹灯,他们准备进入市区了。
郁礼心里想着怎么婉转拒绝对方,话还卡在嘴边,肚子却先不经过大脑打起空城计,咕噜咕噜的声音在窄小的空间听着尤其清楚,郁礼面带尬色的捂上肚子,余光朝旁边的男人瞥去,并未看见对方失笑。
居然又不笑话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