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因雨水侵袭所致的山石滑坡堵住去路,郁礼赶到城西郊已经接近第二天早上六点了。
他出了车站拦住一辆出租车让师傅送他去开发地,司机听到他要去那里,见他又不像是本地人,就劝他,“小兄弟,那地方刚出了事,昨天登上报纸的打砸事件你看到没,现在那地估计有些危险呢,这地治安本来就不怎么样,你这么早过去是要招人吗?”
“我朋友在那边。”他心急地趴在车窗往外看,“师父,能再快点吗?”
清晨路上过往的车辆很少,司机见劝他无果,只好加大油门,四十分钟左右就把郁礼送达目的地。
雨仍在下,郁礼除了钱包和手机其余东西都没带,他把衣服上的帽子兜在头顶,顺着路往里走,没多久就看到挂有横幅的进出口。出口旁边的石壁被人泼上红油漆涂抹几个字,那几个字被雨水冲刷后,从视觉上看过去显得有些恶心恐怖。
这带地区荒凉寂静,附近都是绵延的山岭。此时天幕仍暗,湿冷交加,细密的雨水淅淅沥沥往下飘,郁礼拉紧头上的帽子,左右找了一圈,躲在一处比较浓密的树下避雨。
来时仅凭着一股冲动和担心,到了地方才惊觉他没有任何准备,没联系到蒋长封告诉他自己过来,不知道对方住在哪里,更不知道打砸事件发生后他有没有受伤。
他总是这么笨。
郁礼掏出手机,抹去屏幕上的水后拨通蒋长封的号码,拨了一会儿没反应,仔细一看,屏幕上显示不出信号格,这会儿倒成了他打不出电话。
四下诡静,不远的路灯闪了几下,时间一到,彻底熄灭。周围阴蒙蒙的一片,光线昏暗,气氛森冷。
郁礼独自站了一会儿,有些害怕。站的久了,便靠在树干上蹲下,眼睛一直盯着路口的方向,联系不上人,他就等,等到人出现为止。
郁礼迷迷糊糊靠在树干上睡着,雨雾逐渐化开,天亮了也不知。
睡意朦胧中,耳边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他挣扎着掀开眼皮,视野中似乎走来一行人。
困倦中看不真切,待眼神恢复清明后,郁礼看清不远处的男人,连忙喊出声,激动地想要跑过去。
他站直身体,却碍着蹲太久的原因,起身时眼前发黑,毫无防备地摔了一跤。
湿黏的泥土沾透他大半边身体,还没起身,就被疾步赶来的蒋长封撑起身子站好。
郁礼足足等了两个小时,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湿潮的气息,树枝再浓密,也无法遮掩全部的雨水。
蒋长封铁青着面色把郁礼从脸到手摸了一遍,郁礼的面颊都冻得发红,嘴唇抑制不住地哆嗦。
“过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蒋长封回头交代那一行人几句话后,就把郁礼搀扶稳带走。
郁礼蹲的两腿发麻,脚踩在地上时露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蒋长封看不过去,伸手揽上他的腰把他背在身后,一言不发地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车上没有换洗的衣服,蒋长封把身上的外套脱下,再解开郁礼外面的衣服,给他擦身体时稍微控制不住力道,不多久就把郁礼身上的肌肤给搓红了。
郁礼知道他在生气,不吱声喊疼,乖乖任由对方把他从头到脚擦了一遍,才小心翼翼开口,“叔,你没事吧?我在报纸上看到关于打砸事件的新闻,我联系不上你……”
蒋长封仍沉默地不说话。
郁礼缩起脖子,“我担心你就过来了,你别生气。”
蒋长封当场就气乐了,手指嵌在郁礼的下巴,掰正他的脸面对自己,目光精锐的锁着他,薄唇动了又动,责备的话停在嘴边,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担心我也不是这么个担心法,出事那会儿联系不上我,为什么过来也不事先联系我,你什么都不带,如果不是莫法提前联系上我告诉我你过来的事,你打算就淋着雨蹲在外面一直等我?”
看到郁礼孤零零蹲在树下被雨淋的可怜样子真叫他又愛又气,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呢,见不得他受一丁点的苦,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对他掏心掏肺,只想把最好的送到他面前。
蒋长封脸上写着我很生气,眼神却涌动着瞒不住的怜意,“算了,这事我本身也不对,出事后在医院里忙昏头忘记给你电话报平安。”
郁礼知道他彻底生不起自己的气来,嘴角一撇,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使用苦肉计,“叔,我腿好麻。”
蒋长封瞪他一眼,手却已经抬起他的脚,把他鞋子脱下。
郁礼的鞋袜早就湿透,见对方毫不顾忌的捧起他的脚往怀里塞,连忙想把脚抽回,“不用不用……脏。”
她窘迫地蜷缩起脚趾头,“叔,你放开吧。”
蒋长封笑话他,“这会儿知道害羞了,嗯?”边说边故意揉上郁礼发麻的脚,郁礼麻得嗷嗷低呼,求饶着,眼角都泛出泪意。
“叔,饶了我吧我错了求求你,呜——”
蒋长封将郁礼的腿脚捏过一阵才松开,冰凉的脚丫子好歹被他用体温捂暖回温,他停下动作,问:“好些了没?”
郁礼试着动了一下脚,眼泪还挂在面颊上,“咦,不麻了。”
蒋长封笑着骂他一句“小家伙,就会折磨我。”
男人说完,郁礼眼前一黑,挂在脸上的眼泪就被蒋长封用舌头吃进肚子,舔得湿溜溜的。
郁礼盯着他,眼珠转动,闪过狡黠的光,难得回嘴,“小家伙和老东西天生一对。”
——
回到下榻的酒店,蒋长封第一件事就是进浴室放热水,让郁礼进去好好洗洗,去除寒气。
“这是我的衣服,有些大,你先穿,一会儿我让人送新的过来。”
男人交代完就要出去,郁礼眼疾手快的把他拉住,“叔——”
水汽弥漫在整间浴室内,郁礼湿漉漉的手在蒋长封臂上抓出一道湿痕,两人目光碰撞,在这潮湿的空间下,喘出的气也跟着湿润了,带着几分燥热,蠢蠢欲动的心。
气氛突然不太对,郁礼扭过头,“我,我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受伤……”
一声低笑,蒋长封走近郁礼,把他压在浴缸边缘,垂下眼睛,视线落在红润的唇上。
“是什么给小礼叔会被伤到的错觉呢?”
他抓起郁礼的手往胸前按,“感受到里面鼓动的肌肉吗?”
郁礼艰难咽下口水,“嗯……”
“叔够强壮结实吗?”
“嗯……”
蒋长封抬起他的下巴,头凑近,几乎贴在郁礼抿紧的唇上,“只有我打人的份,没有人能伤到我。”
蒋长封紧紧压着他,身体贴近,腿抵腿,胸贴胸,带着潮湿灼热的气息,紧迫有力地覆上。
隔着薄薄的衣服,郁礼能清楚感受到男人筋脉的跳动,血液流淌的速度快了,心跳加速,体温逐高,他伸手碰上蒋长封的肩膀要把他推开,却被扣住手腕。
男人目光毫无遮掩的看着他,充满渴求,充满侵占,在郁礼以为会发生些其他不可描述的事时,蒋长封把他松开,往后退了几步,背对着他深深吸气,定神说:“还好你没事,我出去给你叫点吃的。”
浴室的门被合上,余光中郁礼看到他叔的背影透露着隐忍的狼狈。
他浸入浴缸,让热水将他完全淹没。水波浮沉晃动间,眼前浮现出他叔看着他百般忍耐的眼神。
那双眼睛里的情,叫他看千万次都不会厌烦。
**明明都要冲破牢笼,那样的男人却心甘情愿地,一次又一次给自己套上束缚的枷锁,沉默退开。
要有多爱,才愿意克制。
水温过热,泡软了他框在眼角的泪意。一路赶来时的担忧、焦虑、疲惫,在见到对方的那一刻,统统都值得。
男人会气他、心疼他、呵护他、唯独不会骂他,被人珍惜竟是如此滋味,甜的,涩的,酸的,唯独没有苦。
郁礼在水下展露笑意,湿漉漉的双臂从水底下撑在浴缸边沿,他站起身,对着面前的镜子转了一圈,这是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