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蒙昧而又落后的中世纪……她居然做到了!
海蒂对此写了详尽的报告,及时提交到了领主那边。
她忽然有两个很大胆的想法,每一个都需要时间和金钱。
第一个,便是建造一个足够大的工坊,用一人高甚至更高的容器,来进行更大容量的青霉素储备。
在抗生素出现之前,战争的之一死亡原因既是枪林弹雨的杀伤,也是人们各种创口的发炎感染。
如果能制造更大的容器,让更多的菌种以更快的速度发酵,也许就可以制备出足够多的青霉素来拯救人们的性命!
第二,便是寻找新的菌种。
这完全得益于她一次无意的发现——
由于生病的关系,她果盘上放着的青瓜久久没有食用,也受潮生了青霉。
在德乔作势要扔掉它们的时候,海蒂拦了下来,决定尝试着把它们和金色葡萄球菌再次做一次实验。
竟然也有一模一样的效果。
她不知道青霉这个东西到底会存在于哪些植物上,又分别有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这青瓜上霉菌的生长速度,要比橘子皮的要快上很多——
“大人,这可能就和种豌豆一样,”德乔嘟哝道:“明明都是种豆子,南边那些开花少的就是长得快一些。”
难道青霉也是分品种的?
海蒂想了许久,决定把各种青色的浅绿色的植物都找一份回来,记录观察它们生霉的不同状况。
达芬奇本来有画作和剧院委托要忙,但就是忍不住时长跑去她的实验室里看一看。
洛伦佐在领主宫附近给她指了个新的独立工坊,不仅可以有更大的场地做各种实验,还可以让那一堆兔子在里头撒欢吃草。
达芬奇每次一过来,就会兴致勃勃地帮她观察那些瓜果的发霉程度,还记着跟她讲那只鸡后来的状况。
有时候海蒂听着听着,会突然想把这只鸡裹上面包糠和盐一块炸酥,最好再撒点黑椒粉。
……这个时代有黑椒么?
还真的有,但是特别贵,贵到比那一勺紫色的染料还要难以支付。
自忖是个小富婆的海蒂在了解到价格之后,决定去吃盐焗鸡。
……还是现代好啊。
领主大人那边隔了许久才给出反馈,但内容也全面而周密。
他同意了海蒂建立‘青霉工坊’的请求。
毕竟这些东西只需要每个月支付十枚金币不到,比起他曾经购买的那些艺术品以及从蛀虫们手中夺回来的产业,实在算不上什么。
在整个杜卡莱王宫,除去姓美第奇的人以外,最有钱的大概就是波提切利了。
他的一幅画就可以得到一百多个金币的报酬,而且还有不定期的各种赏赐,身份地位也如同是美第奇家自幼长大的成员一般。
除此之外,他还开了一家两层楼的画坊,雇佣各种雕塑工和画工代为操劳,自己只需要坐着数数金币就可以了。
海蒂在指示着工人修砌巨大的搅拌罐时,突然想到了这些事情,隐约有了什么灵感。
她是不是……也应该,给自己找一些更大的生意来做?
比如贩卖油画颜料,或者是去开多个连锁的纺织工坊?
青霉工坊的机械台都是由达芬奇设计的,他显然对于工业也有颇大的助力。
甚至可以说,他好像就没有不会的东西。
这个时代已经被创造出了上击式水车,动能结构和燃料都在不断地改进。
她原本估摸着要派遣工人进行夜以继日的轮转搅拌,却被他创造的联动机械全部取代了。
这让海蒂忽然想到了她创造跳频通讯专利的那段日子——
她来负责提出抽象的概念和构想,加州理工学院的教授们来进行具体的构架和创造。
但比起那些教授,列昂纳多完全是个无师自通的天才。
他热爱书籍,热爱理工和艺术知识,画草图累了还会拉一段里拉琴给她听。
而且也不存在伤害她的任何可能。
等青霉工坊的建造已经步入正轨了,她忍不住去了一趟他的工坊。
“你还有其他的什么设计吗?”
“可不可以给我看看?”
也许再多挖掘一些,再提前让他绽放出更多的光芒,整个佛罗伦萨都会得到荫庇。
达芬奇正解决着那副贵妇人肖像画的最后上色部分,示意她稍微等一等。
他的笔触非常的有质感,连肌肤如同鸡蛋清一般的轻薄感都能够直观的表达出来。
海蒂在旁边看了许久,下意识地又开始帮他调匀蛋彩,以及续上不断喝完的葡萄酒。
——那是用软木塞玻璃瓶装的,效果相当不错,倒出来的时候都能闻到清新的香气。
达芬奇偶尔投入下来就容易忘我,等他因为肌肉酸痛终于停下来揉揉脖子的时候,才想起来身边还站了一个人。
乔托钟塔适时的开始咚咚作响,告诉他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抱歉,我本来只是想把那个侧面填补完的,”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跟这位临时的助手表示歉意:“让你等了这么久……”
海蒂颇为淡定,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了。
两个人都在忙碌着不同的事情,也都陷在安静又有序的思考里。
不用交谈任何闲言碎语,也不用有任何接触——连眼神接触都不必要。
非常独立,也非常自然。
为了表示歉意,达芬奇带着她去附近的小酒馆里吃了新鲜的炖菜,等两人都休憩的差不多了,再带着她走回工坊,去看他之前积累的手稿。
烛光昏暗,夜莺啁啾,此刻的气氛似乎如同一场约会。
但海蒂出神地翻阅着这些手稿,完全把他当成了同性一般可靠的朋友。
也许别的男人会在这个时候产生什么冲动,但列昂纳多应该不会。
他对起重设备和永动机颇为感兴趣,各种模拟的手稿可以洋洋洒洒的写好几页。
除此之外,还有模样古怪的机械鸟、飞行器、螺旋千斤顶,以及一个如同老唱片般的存在。
“leo,这是什么?”
她扬起了一个笔记本,示意他过来看看这幅手记。
“这是……磨针器。”达芬奇抽出了炭笔,在旁边标注更清晰的箭头:“你看,一旦这个人推动这个□□,这个打磨装置和抛光带就可以进行磨针。”
“磨针?”
“对。”达芬奇指了指左下角的三行小字,把那镜像的意大利文翻译给她听:“按照我的计算,一百台这样的机器,可以每小时打磨出四万根针,而每根针值五个银币。”
海蒂愣了一下,开始飞快地计算总数字。
她从前不熟悉佛罗伦萨金币和银币的汇率,现在自己已经和原住民差不多了。
“年收入大概在——六万金币?!”
六万?!这是什么概念——在这种还基本上是家庭式小作坊的时代,可以创造六万金币左右的营业额!
美第奇还缺什么军费?!
“什么?很奇怪吗?”达芬奇有些茫然:“应该就是这个数目吧。”
“我惊讶的点在于——你完全没有考虑过贩卖这个主意,或者靠这个赚钱吗?”海蒂试图给他一些启发:“有这些金币,你完全不用再为谁画画了。”
对方耸了耸肩,显然并不在意那些东西。
“我更喜欢的是创造。”他纠正道:“至于钱币什么的,能够温饱就足够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忽然有种老人家碰见小孩儿的无奈感。
她的前世,经历过数部电影和不动产的投资失败,中年和晚年时期也多次陷入过经济困境之中。
她的许多不安全感,也来自于这些记忆。
否则的话,自己也不会让那枚红宝石的戒指就此消失在黑市里。
……虽然不知道美第奇为什么不肯归还那枚戒指,但她也认了。
多年的经济困窘,让她如今总是有不安全感。
没有存款,没有能长久发展的产业,似乎随时又会回到连基本开支都无法应对的那段日子。
至少在这一点上,洛伦佐对于薪水的慷慨足够称得上善良。
他这三年里支付给她的金币,一直被谨慎储存着几乎没有动过。
如今依靠这笔相当雄厚的启动资金,她可以想方设法的让自己拥有一笔能够稳定发展的产业,甚至未来可能会加入新兴资产阶级的队列里。
“不过说到薪水的事情,我现在也基本上不用担忧那些了。”达芬奇侧身拿起了另一份卷轴,给她看里面的设计图案。
她看见了如同血管般分岔又汇合的河流,以及伫立在河畔的佛罗伦萨城。
“这是……”
“是城市水渠的规划图。”他笑了起来:“托你的福,我刚刚被任命为这个城邦的水利工程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