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事情有些复杂。
年轻的波吉亚之子被带去了最近的旧宫稍作休息,但他的两位仆人却始终守在海蒂的不远处,显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海蒂并没有取下行李箱,而是回宫内和其他人先商议事务的情况。
仆人和克希马都被拦在了大门外,但也没必要跳窗潜逃。
眼下的突发事件实在太多,即便要一样一样的捋过来,也显然都不是什么善茬。
首先是这位教皇的私生子——小波吉亚先生。
几年前,他在舞会上被她带着跳了一首华尔兹,如今到了订婚的年龄就从罗马千里迢迢的过来找她。
海蒂对此并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反而感觉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很多。
一见钟情和至死不渝恐怕都是只存在于童话里的事情,至少在她活着的这个世界,人们也如五百年以后没什么区别,都是被利益驱使的动物。
美第奇家族给予她的庇护,人们对她的热情与拥护,还有米兰那些商人的讨好与礼物,本质上都是出于最大的利益化考虑。
——而这个年轻人,不仅出现在臭名昭著的波吉亚家族,从小就要与兄妹们争夺许多资源,而且还最后成为侥幸的赢者,绝不可能如他外貌一般纯真而无邪。
美第奇是对罗马教廷的巨大威胁,先前的两次战争中都占据胜势,而且许多家族成员都有渗透入教廷的情况。
如果再放任这个家族这么发展下去,可能连罗马的市徽都要变成鸢尾花。
波吉亚这么小的年纪能过来胡作非为,如果说背后没有那位教皇的默许,她是绝对不信的。
只要她嫁过去,不管是明谋还是真的有意讨好,都等于可以让中部和南部达到微妙的制衡。
第二件事,是凯撒·波吉亚直接预告的战争。
在这个古老的时代,情报本身既重要又单薄。
如果一个城市发展不善,领主也是个糊涂人,即便是提前一年告诉他法国人会打过来,也没办法改善太多的情况。
法国拥有更加广阔的领土,以及更加强悍的兵力。
不仅如此,教皇实际也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这是另一个复杂的历史遗留问题。
在几年前,法国的蜘蛛国王蓄意制造混乱,指示杀手们扮作那不勒斯人在游行时引发暴乱进行刺杀,她当时目睹了血案还高烧了数日。
那件事的后果是,老国王在古堡里休养时被美第奇的人刺杀,而继承人查理八世眼下还只有十六岁,目前还是由野心勃勃的波旁公爵和公爵夫人代为掌权摄政。
历史的进程比她预想的要提前了许多年。
洛伦佐没有贸然离开会客厅,半晌还是直接当着他们一众人的面来谈论这件战事。
“法国在西北部,罗马教廷在南部。”
如果两边同时有军队同时讨伐,情况会比从前的几次战争严重许多。
“不仅如此,”列奥纳多摇头道:“西边还有西班牙。”
西班牙与波吉亚家族关系身后,如果也真的参与利益的瓜分,多派几支舰队过来都是偌大的负担。
“他们既然知道这件事情,而且肯把法国人的计划打过来,本身就是内奸般的状态。”海蒂沉声道:“罗马教廷不想再受到法国人的控制,同时又抗拒佛罗伦萨的势力,所以才会直接过来强制要求合作。”
共存亡的状态足以促进政治婚姻和利益的绑定,而那小波吉亚先生所喃喃诉说的情话,在这些博弈前毫无力量。
“法国人打过来,需要多长时间?”波提切利突然开口问道。
“至少需要三到五个月,这取决于他们打算翻过阿尔卑斯山,还是直接渡海而来。”
“那倒是足够举行完婚戒日游行了。”波提切利扬起了眉毛,用更加放松的姿态看向海蒂:“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做?”
“回米兰。”
“回米兰。”
海蒂和列奥纳多同时开口道。
洛伦佐注视着海蒂,平直道:“当战争来临的时候,米兰不一定能成为庇护的地带。”
“我可以联系斯福尔扎先生,我们可以加强联盟的共同防御,”达芬奇不假思索道:“那不勒斯那边也可以对罗马有牵制作用。”
“不,还有更好的办法。”海蒂深呼吸道:“我可以支援更多的雇佣兵。”
达芬奇露出会意的笑容,而在场的其他几位男人则有些讶异。
“海蒂小姐,”洛伦佐的声音平滑而低沉:“请您再重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