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海德薇脸有些红,又试图关心他两句:“你最近还好吗?”
“今天要出去拜会德国来的奥古斯特将军,”他不紧不慢道:“顺路送你去大学。”
“好……好的。”
这一路上,他们都没什么话。
如果是从前,那男人会滔滔不绝的吹嘘他和那些名流去打猎钓鱼的故事,偶尔也会说两个老掉牙的蠢笑话。
可在间谍的这个身份揭开之后,他也不再对她伪装太多,缄默又平静,如同难以窥破的顽石。
海德薇在盯着窗外的风景半分钟之后,开始讲自己在医学院里经历的新奇故事。
医学院的女生并不多,但同学和教授们都很乐意帮她补课。
一切都比金丝雀般的贵妇生活要来的有趣。
虽然她的丈夫很忙,可自这一天起,他开始固定接送她回家。
每天一来一回,一共有十五分钟的相处时间。
她开始讲古怪又骇人的解剖课,讲医用化学课上的瓶瓶罐罐,以及那些笼子里的小白兔们。
虽然这些故事也可以说给女仆们听,可海德薇很喜欢现在的生活状态。
那个男人不再亲吻和触碰她,但也如同沉默又温柔的情人一般。
至少她自己是这么感受到的。
有时候讲了一半,海德薇会悄悄去看那男人的神情。
他在听,而且很专心。
哪怕每次一回家,他就有堆成小山的文件和电报需要处理,可在与她共处的早晚餐时间里,他都会耐心地听她讲那些细碎事情,以及偶尔给出简短的回应。
她更喜欢这样真实的曼德尔。
没有浮夸的表演痕迹,没有聒噪不休的吹嘘,而且很有品味。
他渐渐开始给她推荐自己喜欢的酒,或者在她下车时说一句日安。
这样的接触其实比从前几年的婚姻要平淡许多,但也更真实。
海德薇一面在大学里重新学习自己感兴趣的学科,一面也在担忧着与纳粹有关的事情。
她原本不用做这些的。
在人生的最开始,她是犹太银行家的女儿。
上流出身,无忧无虑,而且拥有惊人的美貌。
可一切都结束于几年前父亲的去世。
她旧有的靠山破碎消逝,纳粹又传来了针对犹太的种种言论,一切都在往更黑暗的方向走。
有那么几次,她甚至以为曼德尔的疏远也与她的血统有关系。
海德薇在犹豫很久之后,还是在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去敲了他书房的门。
男人正在接电话,用眼神示意她坐下来等一会儿。
等这个冗长的通话结束,他开口询问道:“什么事?”
年轻的妻子有些犹豫,还是询问了这个有些逾越的问题。
她知道他先前那次让她远离政治的告诫,可还是会有隐约的担忧。
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和她说了。
从建立奥地利与英法两国的链接,到布局整个反德意同盟的计划,再到现在事情的进程。
他把隐秘的构局和最近的风声全都告诉她了。
这些话语里的每一个字,都是会影响到上千万人性命的绝密信息。
海德薇在听到最后的时候,已经有些想下意识地逃离这些消息了。
一切比她想的复杂百倍。
她只有二十岁,还来不及消化和理解太多。
可至少,这种奇异的信任与交托,在给她注入越来越多的安全感。
在父亲去世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触碰到这种感觉了。
“我们可能爆发战争吗?”
“可能。”男人没有隐瞒。
“维也纳是安全的吗?”
“是。”男人注视着她:“有我在,就不会有事。”
海德薇怔了许久,轻声道:“好,我相信你。”
“对了,阿莱维斯·曼德尔这个名字,我总觉得像个假名。”
“他本来就是假的。”
“那——那我应该称呼你什么?”
男人深呼吸了一刻,声音不自觉地透露出几分温柔。
“洛伦佐。”
“叫我洛伦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