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想法,也控制不住自己看向木云枝的眼睛。
然后,他跟木承州和余慧姝请求前往京城外的青林寺静养。他身体不好,这是最好的、也不会被拒绝的理由。
走的那天,木云枝拉着他衣袖问他:“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不在家里,二哥和三哥肯定要欺负我。”
木云天笑着:“他们两个怎么敢欺负我们木家的宝贝千金?”
而后他又说:“等我养好身体就回来。枝枝在家要听话。”
木云枝乖乖点头:“好。”
这一走,便是好几个月。
在青林寺的日子,十分清静。青林寺位于隐蔽山林中,几乎没多少人烟,只偶尔有住在山中的百姓会来那么一两回。
这座青林寺,确实适合修身养性,是个能让他静心的好地方。
木云天身躯残破,行动有限,自然没有什么太多事情可以做。在那段安静的日子里,他一个人摸索着学会了画画。
寺中安静,寺外幽深,是哥练习画画的好地方。
他最先学会的,是风景。将寺中寺外周遭风景画了个遍后,技艺逐渐熟悉。他开始将脑海中印象深刻的画面描绘出来,先是木府景色,而后是木府中的人。
他画了很多幅画,将木府中他能记下来面容的人都画了下来。
最后出现在他画卷上的,是一个没有描绘上五官的女子。
之后他又画了几幅。要么,是没有描绘上五官,要么,直接是一个背影,看不见面容。
在青林寺负责照顾他的侍卫问他那是谁,木云天笑而不语。
侍卫疑惑不解,只看见了木云天脸上的笑容,却并未见着木云天眼底浮现出的些许落寞。只有木云天自己知道,那个在画卷上他不曾描绘上五官的女子,是一个不该以那种形式出现在他笔下画中的姑娘。
两年间,他画了不少,青林寺房间里到处都是画卷,木府的卧房里更是如此。只是这些女子画像,都没有面容。
旁人当他是在练笔,只有他本人知道画卷上的女子是谁。
不知过了多久,京城传来了她要嫁人的消息。
她未婚夫婿,乃是东宫太子。她就要成为太子妃了。
他手中的笔顿住,眉头稍稍蹙起,眼神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手中的笔因而迟迟没落下。笔尖的墨顺下滑落,“啪嗒”一声,滴在了画卷上。
漆黑的墨汁迅速在画纸上渲染开,一幅好好的画,便这样毁了。
他轻放下笔,坐在轮椅上沉默良久,而后,才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4-
他派人偷偷打听过太子秦骁的事,就他的行事作风而言,他是一个不错的太子,但在他眼中,那样的秦骁不是一个值得他家枝枝依靠终生的夫婿。
木云天不喜欢秦骁。
正式见秦骁第一面时,是在木云枝嫁入东宫之后的事。那时见他与木云枝聊的开心,木云天心情有些复杂,紧抿着的唇,还有紧握住的双手都在表明着他对秦骁的不喜。
可他不能直接言明,也无法阻止已然成为事实的事。
那是他家枝枝的夫婿,是未来会陪伴在她身边的人。自己没有任何资格去指责什么。
当年家中变故下,被凉国奉王救下的胞弟易青辰入京找他时,他很诧异。当得知凉国那些事后,木云天心中曾有过那么一瞬间想要让太子真的被刺杀的想法。
如若太子死了,他的枝枝是否会回到木府来?即便不是在他身旁,可亦是在他视线中。
后来他又想,他冒出那样的想法,真是个混蛋。太子若真的死了,他家枝枝岂不是年纪轻轻便要守寡,更要忍受京城众人在背后的指责,成为那些市井小民口中的饭后谈资?!
所以,还是让太子活着吧。
太子和枝枝都要好好的活着。
枝枝高兴、快乐、幸福,他便高兴、快乐、幸福。这段只有他一人在意的感情里,他可以没有姓名,他只是想要她快快乐乐的活着。就如同小时候那般无忧无虑。
凉国使团正式入京后,他胞弟易青辰告诉他:“哥,此事结束后,我要带你回凉国,当年之事已经查明,奉王殿下会为我们易家讨回公道!”
离开吗?
木云天不想。可他到底……不是木家人。
他忍不住问:“一定要回去吗?”
“哥,你是易家人,当然要回去!何况,你这身子……待回去后,我一定拜托奉王殿下为你找最好的大夫!”
木云天笑了下,笑容有些许苦涩。
以木府在昭国的权势与地位,他在这里都没被治好,回去凉国,也不可能治好的。
他这身体,早已是枯木,没得救了。
他所得一切,已是上天恩赐,不敢别有所求。
易青辰见他犹豫,又道:“哥,你在犹豫什么?现在凉国与昭国情势紧张,一旦你是凉国人的身份被发现,你自己很危险,也会连累到木府。你现在没有理由留在这里,性命要紧啊!”
木云天扯了扯嘴角。
是吗?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可他觉着,恰恰相反。他有很多个留下的理由。
最大的那个理由,便是:他不想走。
-5-
中秋夜太子当街遭遇暗杀之事后,众人皆紧张。木承州早早便被召唤进了皇宫,余慧姝见他们都有些闷闷不乐,便提议要一起在院中赏月吃饭。
正巧,木云枝回了木府,就当是弥补中秋夜那日他们一家并未聚在一起赏月的遗憾。
那夜月正圆,抬头便是满眼皎洁的月色。
木云天心中欢喜,因木云枝坐在他身侧。且今日,没有太子。
只是这欢喜并未持续多久。
大批黑衣人涌进内院时,木云天便有一种极其不安的感觉。院外围墙上方弥漫着些许白烟,他们进来,木府侍卫竟然没有反应。
是迷烟。
这些黑衣人来的真是时候,木承州不在木府,木循阳才离开不久,此处院中只有余慧姝、木敛雨,枝枝和他四个。
他还是个帮不上忙的残废。
余慧姝和木敛雨在前面厮杀时,木云枝在他身边护着他。他亲眼看着往日里只练剑,从未真正动手杀过人的木云枝拿起刀解决那些冲上来的黑衣人。
她自己心中肯定也很慌。他看见了她眼中的错愕和紧张,还有握着刀,却止不住颤抖的手。
干干净净的枝枝,手上还是沾了血。
木云天痛恨自己为何不是一个健全的人,看着自己的家人,自己在意的人在前面厮杀,而他却无能为力。
三个人,终究无法抵抗一直涌来的黑衣人,余慧姝和木敛雨都负伤了,木云枝方才还干净的衣裳上此刻满是血污。
木云天心情很是复杂,紧握着轮椅扶手的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木云枝回过神来,奋力抵抗着前面的黑衣人,却没有看到,她身后也有黑衣人悄悄出没。
飞镖从黑衣人手中射出时,第一个看见的,是木云天。
也是木云天挡住了那枚飞镖。
光是撑起自己那残躯的身体,便像是用尽了木云天所有的力气。而后,他重重倒地。
也许是长年累月遭受的病痛和躯体残疾的折磨,这会儿,他其实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他只是在想,他就这样倒下,他们会为自己担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