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訾心里,这是和情书一样私密的东西,只有无聊的男人才会把自己漂亮老婆的画像到处传。要不是他爹,他画了还不给他看呢。
“你当初给娘也画过像,我觉得画的不如娘亲十分之一美,我也没看不顺眼给你撕了,爹你真的是太过分了。”
是,他的确不是什么书画名家,随便用两个小时画出来的画,也不是很值钱,用的还是后世素描的手法,可能对现代传统流派的画家来说,是奇淫巧技,一张小儿涂鸦的失败作品。
可他的画又不是来卖钱的,他自己喜欢自己珍藏的不行嘛?当初还担心婆媳关系,现在看来,公媳关系才致命,到时候他把阿言接出来了,绝对不要和亲爹住一块。
阿言那么好那么温柔的人,指不定被他爹怎么欺负呢,做男人的哪能让自己的媳妇受这种无缘无故针对的委屈。
宋明成也弯下了腰,跟着捡飘的更远的碎片:“这画,我帮你修。”论起修复书画的手艺,宋菁当然还是比她爹差一点。
宋訾却一点都不信任他爹:“不用你帮忙。”
他看向宋菁:“阿姊,要辛苦你。”
宋明成直起腰来:“你阿姊之前没看过那副画,她记不住原来的样子。”
做父母的,就算是知道自己开口做错了事,也很难直白的说出歉意,特别是像宋明成这样,非常传统,又常年掌握权柄的人,更加难以低头。
但是这一次,他破天荒道:“我刚刚情绪激动,应该先问过你再动手,是我做的不好。”
宋訾诧异的看他,又看了一下外面的天空,这是天上下红雨了?
宋明成道:“这幅画,你不能送给阿,总之你不能送出去”
在看到了阿言长什么样子之后,他实在是说不出阿言这两个字,总感觉自己说了,下一刻,就有一个砚台狠狠地砸在他的脑袋上,砸的他头破血流。
宋訾就讨厌他爹如此,他没做声,但是表情分明写着,不想听你说话,就是要送之类的字眼。
看他的样子,宋明成就有一种无力感,他看过了那张画像,也很确定自己的儿子从来都没有进过宫,更别说有机会窥见天颜。
世人皆知天子暴戾,龙颜本就不可轻易直视,就算是他做了二十年朝臣,和当今天子共处成千上万次的时间,第一时间也不敢认画像上的人。
谁见过那样的天子,谁敢想象天子脸上露出如此和煦的表情。宋明成从未设想过,自己的儿子有朝一日,会成了皇帝的入幕之宾。
他的世界摇摇欲坠,如同天崩地裂,日月无光。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处处都充斥着疑点。画像上的人,神态气质,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天子。比起让宋明成接受画像上的人是天子,倒不如让他相信,自己儿子脑袋有毛病。
毕竟,男子之身孕育子嗣,这种事情听上去就像是妄想,可是……可是前段时间,天子身中的离奇蛊毒,司马彦,阿言……宋訾频频入宫,天子这一年来对他若有若无的偏爱,种种因素加在一起,似乎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司马彦能够坐上这个皇位,可不是别人让出来的位置。当年皇后生产,也从来没听说过皇后生的是双生子。
真要是双生子,当今皇帝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容忍自己卧榻之侧,有如此威胁。但是皇帝应该也不知道他这个儿子的另外一个身份。他的儿子实在是太稚嫩了,能够糊弄的过去,完全就是因为他本质上扮演的是自己。
宋明成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大半的真相,天子身中离奇蛊毒是真,宋訾和天子睡了也是真,但是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所谓的孩子,他倒霉的儿子,只是被天子玩弄于鼓掌中的可怜儿。
他知道真相,但是他要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旦告诉宋訾,自己这个喜怒都挂在脸上的儿子,肯定会失态。
自然纯挚爱意能取悦恶劣至极的天子,讨得后者的喜欢,一旦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宋訾指不定就遭了天子厌弃。
“他既然是宫里人,焉知贪图你什么。不许说你是我的儿子,就继续做你的宋小七。你要和他在一起,我不拦着你,但是真要分开,好聚好散,不要闹得太僵。他要是厌弃了你,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像被抛弃了的怨妇一样。今日的事情,不许对任何人提起。”只能等天子玩厌了这种把戏,把他的儿子抛弃了。
都说戏子无情,帝王更是无情,皇宫之中又哪里来的真情,只有他的儿子,是个被人玩弄的傻瓜。
宋明成到底还是觉得不妥,他把碎片都收了起来,假装一切没有发生过:“这幅画像,绝对不能和任何人说,我和你娘看过,你要想送,可以另外再画一副。”
他不好说太多,也不能什么都不说,语焉不详道,“这画上的人,对宫里的人来说,是禁忌,涉及到皇家密辛,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拳拳慈父之心,莫过如此。宋訾为了保住这个家,宋明成何尝不是如此。只是阿菁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入宫,这两个孩子,实在是太像了,事到如今他是该下决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