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罗向阿星伸出手, 然后便敏锐地发现不对。
面对这样说话的自己,阿星不但没有感动至极地向他扑过来,反而更加……更加沉默了, 灵能里原本只是看到梦魇时隐隐蔓延的哀伤,在看到他的一瞬间, 化为无边无际的绝望, 让何罗的表情瞬间从激动变得困惑起来。
“怎么了,阿星?”何罗走到他面前, “见到真的我, 你不开心么?”
阿星指尖微微颤抖,他张开口, 却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像有什么堵住了他的喉咙, 过了许久, 最后却只是按住额头,仿佛在删除什么不愿回忆的记忆。
何罗微微咬住唇,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没关系, 阿星不舒服, 他等一会就是了。
虽然阿星不理他,让他有些不满,但在人类社会这几天,他勉强懂得了, 人和人之间是要懂得理解体谅, 这才感情才维持得长久。
所以在他目前的理解里, 阿星的意愿还是很重要的, 这也是他看到那个诬蔑他杀人的梦境就很生气的原因, 虽然杀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当着阿星这么做,就很不对了。
可是,过了很久,阿星好似都没有回过神来,何罗看着阿星的模样,突然瞳孔一缩,疑惑起来——明明他已经把梦中的影子撕碎了,但为什么阿星却好像陷入了更深的噩梦里。
他怎么了?
何罗伸手摸摸他的脸,阿星的脸很凉,唇很冰,入手毫无温度,让他忍不住想把自己的温度给他,让他暖和起来。
于是又抱了抱,他试探地问:“阿星,你好了么?”
在他的连连追问下,阿星终于有了一点动静,他轻轻按住何罗乱摸的手,低声道:“阿罗。”
那声音很虚弱,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嗯嗯嗯,是我是我。”何罗立刻应道,“你好了吗?还难受么?要不要躺我触手里休息一下,很软很弹的哦。”
他的触手一下就蔓延出来,无边无迹的黑毯似地铺向远方,那面积,别说躺了,在上边飙车都毫无问题。
阿星轻轻摇头:“不用了,我只是分不清,这是哪个梦……”
他说到这,顿了一下,才轻声说:“我……有点怕。”
“嗯?不怕,我在这里。”何罗握住他的手,“这些东西都不敢再靠近你了,有我在,他们不敢的,放心吧!”
说完,他触手微动,把周围的逃亡四散的黑影像吸果冻一样,一条条地吸进吸盘里,一时间,整个梦境都透明了很多。
阿星伸手摸了摸他的长发:“没有关系,你本身与和对错无关,是我带你的来的人间,他们给你什么,你就回报什么,是我错。”
这突然的话语让何罗满脑门子的问号,他歪着头,对人类那跳跃的思维和话题无可奈何。
阿星像是在对他说,可又更像是在告诉自己:“不会再错了,阿罗。”
“什么对啊错啊的,”何罗被说的有些不耐烦,“我本身就是对的,谁说我错我就让谁消失,这样就是对的了,阿星你再不正常起来我亲你了哦?”
嗯,这是个好办法,何罗和他的触手们都开始蠢蠢欲动。
阿星低笑了一声。
那声音很好听,像是阳光驱散了阴霾,春风融化了冰雪,几乎是一瞬间就击中了何罗的心。
他好像,第一次听到阿星这么开心地笑。
以前,就算他会笑,心里也是沉重的压抑,何罗能轻易感知到。
“这么开心的话,那就是邀请了。”何罗身下的触手一动,让他冒起来一点,直接咬了上去。
闹了一番后,何罗这才满意地收回脖子和舌头。
阿星这才正色道:“好了,阿罗,还有事要处理呢。”
何罗懒懒地道:“你去前边也找不到了,那什么玩意,在我靠近时,就跑了。”
开始时,还有一点灵能反应,这一会,那里已经什么都没了。
阿星微笑道:“并没有,它只是快要死了,所以你感觉不到。”
“嗯?”何罗又冒起了问号。
“这个梦境,就像是它的身体,”阿星伸手在虚空里,“你的意识太庞大了,就像是胖人强行挤进条不合适的裤子,它已经快要承受不起了。”
在很久以前也是这样,何罗是天灾毋庸置疑的顶端,虽然他自己不是很有感触,但遇到过的天灾,只有一个能是他的对手。
“这样么?”何罗想到自己伸入梦镜的细线,这么说来,应该已经是要走到终点了,这个梦境,也太无用了些,“那要怎么出去,直接撕掉么?”
“不能,直接破开这里,固然不会再有人传染,但梦里的普通人,也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阿星有些感慨地道,“不是所有人,都会有噩梦,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在梦里出不来,人类是很能适应的生物,他们的求生本能,是任何生灵都无法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