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低语汇聚而来的洪流在心中流淌, 何罗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他又来到了刚刚进入梦境的时候,庞大的他在虚空中笼罩着渺小的人类意念,俯视众生, 让他们不敢抬头, 不敢低语,甚至不敢呼吸。
所以, 这种意念有什么用。
那种庞杂的思想,无尽的欲望, 接受它们的结果又会是什么?
何罗一边思考着, 一边在思绪里分化出细细的触手, 它可以将自己伸入梦里,自然也可以伸入思维, 所以,传导过来的意念洪流被他仔细过滤, 就像用手抹除陶瓷上污秽, 让它恢复无暇,于是剩下漆黑与纯白的两种意念。
漆黑的是记忆, 是形成图案的黑,白色的源, 是承载图案的纸。
若是缺少一样,都形成不了“自我”。
“香火有毒……”莫名地,他就想到了这句话, 这些意念可以壮大自己的灵魂, 但作用非常微小,哪怕全世界的人都信仰他,对他的帮助也不过是江河于之大海,微不足道。
那么, 这些还是用来去维系那个梦境吧。
何罗寻思着,这也算他们自产自销了,慢慢壮大那里,会不会有一天,那个梦境有了足够的规则自恰,会成为一个能自我循环的世界呢?
这样想着,他也这样做了。
做完这事后,他又觉得无聊起来,渐渐地就明白为什么那些传说中的怪物要沉睡休息了,因为有时候时间太多太无聊,不如睡觉来得舒服。
和阿星的爱情,似乎已经很稳定了。
稳定到有一点无趣了。
何罗用手托着下巴,倚靠在椅子上,准备小憩一下。
但这时,他又想到刚刚的黑和白,忍不住思考起来,如果记忆和灵魂合而为一,才能拥有自我,那先前没有记忆的自己,又是哪里来的自我呢?
这是不是说明记忆一直在灵魂深处,只是表面的忘记了?
如果梦境是灵魂深处的躁动,那我是不是也是拥有梦的?
这个想法一生成,何罗就无法控制地继续想下去,以前自己怎么从来没想过,审视自己的内心呢?
它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身体深处。
……
然后,何罗就愣住了。
这里,他来过。
那是深渊的模样,血肉构成地表和峭壁,不同的是,他能看到峭壁上浮现出的一张张扭曲而折磨的面孔,而中心之处,还是那道光,光芒之中,长剑温柔地插在那里,而在天空上看,地面的皱折正是一张扭曲的触手怪面庞,而那长剑,正扎在怪物正中最核心的一颗眼睛上。
那怪物,有七颗眼睛,其它的,和自己别无二致。
所以,为什么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会有一个巨大的怪物,而那天,自己为什么又可以进去,这是什么诡异的套娃?
他按了按眉心,感觉到一点凹陷,仿佛那里真的应该有一颗眼睛。
嗯……
他沉默数息,再度上前,是不是真的,只要再拔一下那把剑,就知道了。
虽然可能会被伤到,但没关系,他需要的答案,受伤也是很少见的感觉,就当是解闷了。
他没有迟疑,再度向那光芒处走去。
耳边似乎有声音在让他停下,他也充耳不闻,径直走向那核心的位置。
如果是这个武器封印了自己记忆的话,那无论如何不能让它插在这里,太丢天灾的脸了。
让他停下的声音大了一些,但他还是没有一点减速。
终于,在他即将进入光芒时,面前出现了一个人类,挡在他面前。
那个人类是黑发黑眼,长得温柔很好看,何罗的词汇量不怎么够,形容不了,但怎么说呢,甚至比阿星还好看那么一点点,就是看起来轻飘飘的,好像能被风吹走一样。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身体里?”何罗很不客气地问。
对方微微一笑:“嗯,这么比喻吧,你是白马,我是马,马非白马,那么,白马非马吗?”
“我读书少,你最好直接一点。”何罗冷冷道。
对方微微一叹息,仿佛很不想面对的样子:“简单地说,就是我和一个触手怪打了一架,我当时大意了,没有闪,结果它把我弄碎了,我只能抢了它的身体,暂时养养伤的样子。”
“我就是那个触手怪?”何罗冷着脸问。
“不,你是我,”他有些遗憾地抚额,“我的几乎所有意识都在压制这个触手怪,所以只分割出了一小部分意识主宰身体,你就是那一部分,而这个怪物也有一部分跑掉了,你有空找一下。”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何罗抱着肩膀,凝视着他,“你一看就不是好人。”
“但是你会相信我的,不仅如此,”他说到这,微微一笑,“你还会主动来我这里,与我融合,放弃你的所有自我,再重新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