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在这里?”
娄清低声呢喃了一遍他的问题, 然后笑着反问:“既然你可以出现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行?”
“娄清,”谭阳州靠近她, “你不要糊弄我,我不是傻子。”
“诶诶诶,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啊, 我可没说过……”
“够了!”谭阳州五指摊开,一把古旧的钥匙赫然出现在他掌心。
谭阳州冷声道:“这是我随身携带的钥匙,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大门上?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娄清打着哈哈装傻:“我过来的时候这钥匙就已经插.在门上了啊!你自己没保管好钥匙,让别人偷了去, 可别把什么事情都赖在我身上。”
谭阳州神色漠然:“邵流无缘无故过来惹我,你打圆场的同时顺走钥匙, 真当我不知道吗?我没有当场揭穿你们,就是想跟过来看看你究竟要做什么。”
娄清的面色也渐渐冷下来。
对方有备而来, 这回是真的没那么好蒙混过去了。
谭阳州又欺上前几步,两人几乎近在咫尺。
娄清的思绪飞速转动, 她下意识不想暴露自己的表情和情绪,手指一按关掉了手电。
漆黑的厂房中,谁也看不见谁的表情。
“你从来就没有背叛过联邦。”
谭阳州的声音仿若夹着三冬寒雪:“好一场忍辱负重的大戏啊!”
一片黑暗中, 他准确地捏住了娄清的下巴:“事到如今,你还想编什么谎话骗我?”
娄清一把拍开他的手:“我当然不会和这样一群无恶不作的星盗为伍。”
谭阳州冷哼一声:“你终于肯说实话了。”
“对, 你记住,我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
“你什么意思?”谭阳州皱起眉。
“十天前,在你们把我带到基地之后, 其他星盗离开这里去做任务了,而你留在基地,负责带我熟悉这里的情况。”
“那又怎样?”谭阳州隐隐感到不妙, 他知道娄清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
果不其然,娄清继续道:“当时星盗们劫持了一架来自联邦的星船,要挟联邦政府换取某种资源……你小舅当时就在那架星船上。”
她说着就开始向谭阳州那边迈了一步,谭阳州被她逼得直直往后退了两步。
“你也算是个小首领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你总不会不知道吧?”
谭阳州当然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联邦政府不断拖延,到了星盗交代的截止时间也没给出确定答复,而星盗们都生杀予夺惯了,哪里会再多给一次机会……
那一整船人都死在了星盗们留下的流弹里。
“你少骗我了!”谭阳州怒吼着,“你的光脑都被收走了,根本无法和外界联系,那次行动你也没有参加,怎么会知道……”
“邵流告诉我的,”娄清淡淡地打断他,“他在宇宙里游荡的那几天,还能和联邦联系。他当时还没被星河舰队除名,救援行动的具体消息下发给了星河舰队的所有成员,也包括那一整船的俘虏名单。”
“呵,”谭阳州强自笑着,“你在骗我。”
他说:“这么可能那么巧?你认识我小舅,邵流总不认识吧?他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把遇难者名单给你看?”
他像是亟待碎裂的瓷器,声线微微颤抖着:“娄清,你为什么总是要骗我呢?明明……明明我才是……”
“那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呢?”
娄清在一片黑暗中微微扬起下巴:“我没有光脑,你总是有的。至于遇难者名单……你去星网上随便一查就能查到。”
她语带嘲讽:“你说可笑不可笑?你小舅为了找你,奔波在各个星球,最后却在你效忠的组织手下丢了性命。”
娄清步步逼近,谭阳州节节后退。
厂房深处的异种嘶鸣了一声,像是不耐他们俩的喋喋不休的声音。
长嘶的声响在偌大的厂房中不断回荡,娄清却恍若未闻。
“你究竟在怕什么?”
“我……”
“你怕自己要反过来对付这个让你出头的地方,你怕自己要反过来对付那个赏识你的伯乐?”
“我……”
“你怕自己斗不过他们?”
“我没有!”谭阳州终于喊出声。
“承认吧,”娄清淡淡道,“你就是欺软怕硬而已。”
谭阳州没再说话。
明明两人都只是站着说话,一丝力气也没花,他却好似刚刚跑完几公里一样,一停不停地喘着粗气。
娄清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尘,转过身向厂房门口走去。
走到门前时,娄清停下脚步。
皎洁的月色映在她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如果你还是坚持和星盗们为伍,想要把我的事情告诉老大,那也随便你。”
娄清背对着他:“你挣你的前程,我守我的信仰。以后再见时,谁也不用手下留情。”
娄清说完就要向外走。
脚步刚抬起来,背后就传来低沉又迷茫的声音。
“难道我所努力挣得的一切,都得是一场笑话吗?”
异种仿佛被他们烦到了,三三两两的又开始嘶叫。
夏末秋初,外头的树林间稀稀落落响起蝉鸣,伴着鹧鸪的哀啼。
“亡羊补牢,尤未晚矣。”
邵流和霍恩手挽着手,在基地里晃悠了一整晚。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时,他们开始往回走。
快到宿舍楼下时,霍恩松了口气:“总算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