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慈原本就怕死尸,这毛病跟了她两辈子,这些年虽是因为行医好一些了,但现在脑子里都是方才的断臂残肢,堆成小山一样面色狰狞的死尸,一时间就觉得头晕眼花心悸心慌,有些恶心,但似乎又吐不出来,董慈有些站不住,往后靠了靠靠在院墙边上,现在没什么事了她原本是想离开,但腿软的不行,知道自己一动就得丢脸没用的晕在地上,便一动不动的靠着院墙,慢慢缓着气。
收拾完了方成便问尸体如何处置,赵政眸光暗黑森寒,面沉如水,挥手道,“车裂,人头皆悬于城墙,国罪论处。”
宗庙里很安静,赵政的话董慈自然也听见了,赵政的处置方式她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这是她必须接受的世界。
赵政的做法也是最普遍直接、有利有效的做法。
一来震慑天下昭示君威,以儆效尤。
二来刺客若有余党,如此也可引蛇出洞。
在场的人皆是神色如常,华阳太后姬孟等女眷皆是如此,董慈知道自己要真正融入这个世界还需要很长时间,但那是以后的事,她现在是当真走不了了,只希望大典快快结束,然后无论是谁,来和她说说话,或者扶她一把。
好在加冠大典已经临近尾声,赵政领着群臣告慰天地,祭奠祖宗,王琯出列扬声言时辰以至,礼毕,所有人便跪地高呼秦国永世长存,国泰民安,秦王福寿绵延!
百余人的应和声响彻天地,唯有董慈一人还站立着,就这么恍恍惚惚的靠着院墙站在最后,自是落进了赵政的眼里。
礼毕后祭坛下面的臣子陆陆续续退了下去,认识的讶然吃惊,不认识的探究好奇,董慈是有苦说不出,她知道她现在脸色肯定差极了。
董慈的脸色何止是差。
脸色寡白死灰,唇无血色,手脚冰凉,神色慌乱正强自镇定。
赵政从祭坛上下来,走至董慈面前,低声问了句还好么?
不好,董慈摇摇头。
她是吓坏了,赵政一把便将董慈抱了起来往外走。
大庭广众之下,董慈知道这很不好,背后的目光如芒在刺,但她实在是怂了,一点力气也没有,爱看便看爱说便说罢,有事总有赵政担着。
董慈脸埋在赵政胸膛上蹭了蹭,就精神疲乏地闭上了眼睛。
赵政手臂紧了紧,低声问,“觉得寡人残忍?”
残忍又如何?这里本来就是这样。
董慈摇了摇头,伸手环抱住他,低声道,“就是头一次见这么血腥的场面有点受不了,见多了也就好了。”比起真正的战场厮杀,这场面当真算不了什么。
董慈伸手握住赵政的手,掌心温暖干燥的温度多少驱散了些寒意,董慈把整个脑袋都埋在赵政怀里,说真的,太可怕了,她真的想哭,讲什么习惯不习惯,如果可以,她再也不要看这些场面了。
董慈这样赵政倒也想得通,原先从邯郸出来的时候她路上遇到点饿死的人都恍恍惚惚了好几天,今日不防碰见了遍地的断臂残肢,死透的尸体,血肉模糊到处滚落狰狞血腥的脑袋,定是被吓得不清了,赵政眼里暗光一闪而过,低头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低声道,“阿慈乖了,现在无事了。”
董慈嗯的应了一声,脑袋忍不住在他怀里蹭了又蹭,想说抱歉给他惹麻烦了,又没说出口,只闷闷带着鼻音问了一句,“查得到刺客是谁么?”
赵政应了一声,“安心。”他遇到的刺杀不知几繁,也不差这一回,花点心思查一查,早晚一日总能查出来,更可况这次刺杀漏洞百出,实在是不够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