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水当头浇下,哪怕正值酷暑也难忍,黄宁捂着头呻吟。
南若礼貌蹲下来和他平视,温柔道:“黄编修可想起来了?”
黄宁牙齿打颤:“想、想起来了……”
“那就好。”南若抬手朝他伸去,黄宁吓得往后躲,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南若失笑,“怕什么,本千户可从不使那些拷问刑讯的手段,你该庆幸今日是本千户来请你才是。”
说着细长的手指轻轻捻起卡在他衣领里的冰块,温柔地递到他嘴边。
黄宁全身都开始颤抖。
南若歪头,面露不喜,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童:“浪费可不好,黄编修费尽心思敛来的钱财,可不能白花了。”
黄宁面色刷白,张开了嘴。
南若笑着将冰块丢进他口中,拍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走吧。”
说着起身带头走出了黄府。
邵怀亭带着旗丁围着黄宁,不催促也不强拉,只所有人目不转睛盯着他,直到他自己踉跄着站起来,才笑眯眯让开路:“请吧。”
一行策马回了镇抚司,南若交代先将人关起来,自己去井台边冲了个澡,这一来一回身上已经湿透了。
“衣服。”朝家丁伸手,穿好一转头发现是顾渔,“怎么过来了?有事?”
几年过去,顾渔依旧是他的家兵,如今帮他做些整理记录的工作。
顾渔举起挂在腰间的本子,面带担忧:“我听邵怀亭说千户抓了黄宁回来,黄宁是容相学生。”
南若系好系带,走上回廊:“容相桃李遍天下,昔年又主持过会试,座下学生多不胜数,一个黄宁算什么,我已叫人去过容相府了。”
顾渔便点头,略迟疑了下,翻开一页:“顾解要来京城了。”
南若挑眉:“他竟还敢来京城?”
当年顾解丧心病狂指使下人给顾渔喂熟炭还要将他卖掉,幸好他路过将人救下,看来王家这些年没少折腾他,西北可是王家的大本营,他怕是待不下去了才想着来京城。
顾渔翻页:“舅舅没告诉他我的境况。”
南若笑道:“叫他来。”
以为天下脚下不敢拿他如何?那可是想错了,王尚书不敢,他可敢得很。
顾渔不赞同摇头,翻页:“千户何必为他脏了手,属下会解决。”
他就知千户知晓了定会为他出头,所以提早告诉他莫叫他费心。
南若淡淡道:“这算什么脏手,我哪里又差他一个。”顾渔还想再翻页,被他按住,“行了,还不知他来京城是什么目的,待他来了查清楚再说。”
顾渔想了想点头。
打发走顾渔,南若并没有立刻去审问黄宁,先将人晾着,待日头偏西策马回府。
到门口正好撞上出门的老二,见了他扭头就往回跑,撒腿跑得飞快,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南若朝迎上来的初三道:“这又怎么了?”
初三从金龙手里接了缰绳,道:“二爷和二奶奶又吵起来了。”
南若就扭头不再问了。
两年前老二成了亲,娶的是个落魄秀才的女儿,没办法,他是庶子又名声不好,更没什么出息,寻常官宦人家都瞧不上,愿意嫁女的渣爹又瞧不上。
最后拖到不能再拖,渣爹不知从哪结识了个落魄秀才,和人酒后定下了亲事,没曾想这秀才读书不成,却是个实干家,渣爹托关系给他安排了个鸿胪寺的编制,结果短短两年便做上了主簿,拿到了正式品阶。
但老二和妻子却相处艰难,通俗点说,二奶奶觉得丈夫没文化聊不来,老二觉得妻子不关心他还爱挑他毛病。
照南若来看两人都没错,只是三观不合。
但可怕的,两人盲婚哑嫁不说,若无意外,往后一辈子都这样互相折磨。
不止老二,去年刚成亲的老三夫妻也感情淡淡。
每每听到老二和二奶奶吵架,或是三奶奶又给老三纳了个妾这样的消息,南若在恐生恐育的基础上又添上了恐婚,只要想到有一日他得和一个没什么感情的陌生女孩结婚,就忍不住头疼。
更叫他头大的,长乐再有半月便要举办及笄之礼!
这几年永昭帝和郑皇后一直没有开口给长乐选驸马,像一起失忆了一样,若早早定了人选,他也不会这么头疼。
虽说长乐是他比较熟悉的女孩,可他初见长乐时她才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女孩,算上穿越的五年他已经三十三,都能当她爹了!若一直没见过,十五六才见面,他还能说服自己些。
最近宫中有传言说帝后要在及笄礼上选婿,这半个月于他而言堪比倒计时。
南若给太子写信时忍不住写了进去,既是发泄焦虑,也是希望能给个建议,如果能直接帮他一把就更好了,想来太子也不会看着自己的员工跟其它公司高层联姻。
就算看在他这几年兢兢业业给太子当笔友的份上,也不能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