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若没放弃,又叫了几声,太子依旧无动于衷,迟疑片刻,他舔了舔唇:“夏侯治。”
傅卓飞快扭头。
南若没在意他的眼神,全心关注着太子,看到他眼皮颤了颤,咬着他的力道也放轻了几分。
“夏侯治。”又唤了一声,这回又没反应了,顿了顿,换了个叫法,“象孩儿?”
象孩儿是太子的乳名,原本是香而不是象,此世男子乳名多偏女性,太子长到三岁嫌弃香孩儿不够威风,自己给自己改成了象,永昭帝和傅皇后依了他,香孩儿便成了象孩儿。
太子神情恍惚,松开了牙齿。
南若立刻抽回手,和傅卓相视一眼,一起叫他,叫了几声,渐渐地太子眉间的阴沉散去,不再暴躁挣扎。
“若能听见我的话,跟着我做,吸气,再慢慢吐气……”南若引导他调节呼吸缓解情绪。
太子一个命令一个动作,慢慢的,目光有了神。
南若瞬间改回殿下,傅卓还在叫着乳名。
“象孩儿象——表哥?”傅卓慢半拍反应过来,对上太子恢复清明的双眼,果断直起身,“清醒了就好,你们聊,我去把风!”
飞速闪走。
南若:“……”
心里靠了一声,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太子。
太子环视一圈,大约明白发生了什么,神情僵住,似不知该如何应对,忽又想到什么,快速打量南若:“我可有伤到你?”
南若下意识将咬出牙印的手指缩到袖子里:“并未,臣来时殿下已经被傅卓绑缚——”
反应过来绳子还绑着,忙上前给太子解开。
抽绳子时太子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南若几乎条件反射甩开,拉着绳子后退了一步。
气氛一凝。
太子曲起僵在半空的手,眼皮耷拉掩去眼中的情绪,道:“可是我咬了你?方才我神志不清记不得了,抱歉。”
南若几乎立刻接道:“只些许印痕罢了不妨事,片刻就消。”
太子五指收紧,任他如何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凌乱的衣衫和头发昭示着自己方才有多狼狈和不堪。
“出去。”他低头道,语气维持一贯的从容,“你先去外头,孤缓缓便出来。”
南若看了眼他青筋崩起的手背,心里叹了一声,算了算了,谁叫他心软呢。
拿来搭在床角的外衫:“臣服侍殿下。”
“不用!”太子几乎抢到手里,带着几分仓皇,“孤自己来。”
“殿下。”南若主动抓住了他的胳膊,在他僵住时将衣服抽回来,“劳殿下起身。”
太子掀起眼皮看他,似确定他出自真心,才从床上下来站定。
南若示意他伸手,给他套上外衫,又道:“劳殿下再坐下。”
太子立刻坐下。
“背对臣。”
太子侧身将背给他。
听话的模样叫南若想赞声乖,不过也只是想想,伸手解开太子的发冠,帮他将散乱的头发用手梳拢。
太子怔住。
南若放慢动作,道:“殿下不用忧心,今日之事臣不会说出去。”
太子没有迟疑:“我信你。”
南若心道我自己都不信自己,你倒是对我有信心,嘴上道:“臣定不辜负殿下信任。”
太子唇角抿成了直线。
南若梳拢好头发,三两下帮他束好,而后退到一边,谨守君臣礼数,道:“太后逝去令人心痛,但请殿下节哀保重身体,圣上与太后感情深厚,太后一去,定会消沉一段时日,殿下不能也跟着倒下去,朝里朝外还得靠着殿下。”
提到太后,太子气息变沉,周身被阴霾笼罩,似要再次失控。
南若一惊,上前一步先握住他的胳膊,以防他发作第一时间制住:“看着我,跟着我吸气……”
引导太子有节奏的呼吸。
太子目光锁着他。
南若心头一跳,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臣曾经听人说过一句话,不知殿下可曾听过。”
太子:“什么话?”
南若:“有人出生了,众人不知他的未来,却说恭喜恭喜,有人去世了,众人不知死后世界如何,却说可惜可惜。”
“咱们活着的人不知死后是何情形,也许太后此刻到了地府,见到了先帝与娘娘,正团聚欣喜,若知晓殿下如此悲痛,反倒叫她忧心。”
太子低叹:“原来死后是这般吗?”
南若眼皮一跳,道:“臣猜想如此,真实如何臣也不知,生老病死,时至则行,该知晓时自会知晓。”
他垂着头,能感觉到太子如有实质的目光,心里默念别说,千万别说。
太子似听到他的心声,终究没有说破。
两人这一刻达成了无声的默契,似乎只要不说出来,白日那一握便没有发生一般,依旧和从前一样,可又清楚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