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嗤然一笑:“你这话,可是哄不了朕啊!”
“皇上。”王德老泪纵横。
皇帝叹气,看着太子离开的背影,浑浊的眼中沉痛无力:“朕也想把这个位置给他,可不行啊!”
“若是海晏河清,他倒是能维持个三五十年,待子孙成长起来还有复昌之能,可如今天灾人害,祸事不断,怕他撑不了三五年!”
“皇上,有皇上在,我大炎必定国祚绵长。”王德强忍着哽咽。
皇帝长长吐气,努力的挺直偻身:“是,朕还是要撑着,一直撑到朕撑不动的那天为止。”
“皇上!”王德叩首在地长身不起。
皇帝垂首看着脚下这个一直陪伴在左右的大伴,皇帝知道若是他身死,大伴也会陪着他,他总不会孤寂。
“让他进京吧。”皇帝道。
王德颤颤抬头:“皇上说,江州谢?”
皇帝道:“京都四郊,是按照他折子上所呈安置,可下面的人手脚动一动,就是千差万别,并州城那个小地方都能容得下近十万百姓,京都之郊十六万百姓就已经捉襟见肘,他进京,总能少死一些百姓。”
“可京都之内谢氏独木难撑。”王德道。
皇帝望着窗外的烈日:“若是辅星,定然福运昌隆。”若不是,那就是听天由命。
“是!”
王德领命。
半个时辰之后,宫中有快马而出,直奔并州。
八百里加急,正是大炎最快的军情奏报所用。
三日后,快马赶到,送口谕谕命的兵士脸发白,嘴干裂,只剩半条命的出现在汉王跟前,汉王接过口谕谕命,神色复杂。
“本王令谢大人掌管阳门关政务,前几日运送粮草已经往阳门关去,想来此刻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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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门关,靠近并州城的二百里之外。
数十辆辎重如同长舌绵延而行,两侧各有三行兵士护卫,步兵在内,骑兵在外,首尾更还有数百骑兵游弋,前往十多里哨探不断。
兵甲粼粼,寒光铁衣。
唯有谢玉穿着红袍,坐在马背之上。
手袖里藏着手炉,手炉中放着冰块儿,淡淡的凉意沁入。
只是八重的官袍,汗水仍浸湿。
天越来越热,临近中午时,终于在林下阴影处休息。
民夫兵士都松缓了气,喝水的喝水,拾柴的拾柴,麾下各把总将军下令安营扎寨,即便是在并州境内,所防范之备全然不逊边塞阳门关外,因为在从并州城出的第一日,并州刺史谢玉谢大人就昭告全军。
“此行为护送军粮辎重,更是为援我阳门关将士,来日众位都会是马上取功劳的英勇之士,今日还请众位以边塞官兵为念严守军纪,我愿诸位可马上取功名,不想诸位因疏忽而未至疆场有所损伤,此念,为众将士,也是为众民夫百姓,毕竟到了阳门关,才有最后的半数银两拿。”
兵士民夫应诺之余也不由期盼早日到达阳门关。
民夫为银钱,兵士为功名。
按照谢玉早先吩咐下来的行程行路,早晨天亮启程,晚上日落方停,白日里只休息一次,且那一次就是两个时辰。
刚开始时有军中的老辎重官们以为不妥,说这般行军会耽误运送辎重粮草时日,按照军律,若是晚了,上下俱罚,军需官更可能会被斩首。
谢玉只道看看再说。
结果不到三天,军需官还有老辎重官们就不说话了。
虽说休息的时辰长,但正就在日头正烈时休息,再次启程时热气已经落下来,农夫军士们也休息足够,吃饱喝足,脚程竟是比他们想的还要快。
现在距离阳门关不过二百里,已经比早先他们运送辎重粮草时早了整整一日。
军需官还有老的辎重官员们看向那位红袍官员的眼中都是赞叹佩服。
人家身上的红袍就是正经来的,能治理一个州城,收拾一个辎重粮草运输还不是手到擒来?
谢玉靠在树下搭好的帐篷里面喝着绿豆汤,官袍收拾了正在外面晒着,头发也半梳伴笼的散落,随行官员上官云进来看到谢玉,瞳孔狠狠缩了下。
眉目轻扬,眼睑半垂,这些时日在外的辛苦不止没有晒黑,反而使得谢大人的脸越发的白透,妍唇若樱。
往日里看谢大人穿着官袍,整肃的颜色,只以为谢大人比旁人更俊秀几分也就是了,但当第一日看到谢大人不穿官袍,恣意之态,上官云就知道自己错了,别人穿官袍,更显俊逸,谢大人穿官袍却是掩去了平日风姿。
只是即便他第一次看到谢大人如此洒意时就已被震惊,偏偏而后每次看到谢大人如此随意都好似心如鼓擂。
即便氏族高门富户中淫乱不堪,坊间抑或还有谢大人的流言传语,但谢大人是上官,他也是饱读诗书,深知礼仪,此番又是在乱想些什么!
昨日他痛定思痛,告诫己身数次,不可妄言不可妄眼不可妄为,可结果却是让狗吃了!!
“可是有事?”谢大人问。
上官云忙敛去眼底跳动,垂眸坐到谢玉对面。
跟从在谢玉身侧的小玖端上一碗绿豆汤,青青绿绿的汤色最是尚好。
喝上一口,冰凉沁入。
“大人制冰之举,不知道每年里会救活多少人。”上官云轻叹。
谢玉道:“制冰之始只是为让百姓多一条路走,倒也没想这么多,权当是无心插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