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很紧张。
她没有出门,练自己的院子也没有出去,就站在屋檐下遥遥看着那边谢二吕二守着的院门。
江州城内外的消息数息一禀数息一奏。
太子殿下到城门口了。
太子殿下到谢府门前。
太子殿下进了前庭,中院。
太子殿下就要到院子了。
他就要来了。
她就要看到他了。
九个月没见,他肯定越发的英挺,威严,肃然,让人不敢直视小觑,即便是说话也要低着声音。
真龙之威,君主之仪。
她就差远了。
肚子这么大,大的她都觉得镜子太小。
脸也胖,胖的她都不知道原来她还能这么胖。
吃的也多,多的她每次吃饭都要说三遍:“一个人吃,两个人养。”
他会嫌弃她吗?
听嬷嬷说宫中的女子自有了身孕就不和皇帝见面,生怕因为身孕太难看了会让皇帝生厌。
他最后一次见她,她美美的。
这再见却是丑丑的。
嗯,只要他露出丁点儿厌烦的神色,这个孩子就是她自己的了。
冠她的姓,是她谢家的孩儿。
她江州谢氏不比姜氏差,有她在,孩子一定会好好的,比他老子还要好。
心思千转百回,脸上的神色变幻犹如六月的天,一会儿晴一会儿阴转眼又是雷鸣带闪电。
只是当院门口那道金黄色的身影闪过,种种忧心重重心思都瞬间化作了烟煴,嘴角咧开,眼睛笑成了两道弯泓,满眼满心里全都是他。
姜晟的眼中心里又何尝不是她。
那夜里茫茫然间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知道她是女子,如果不是相信她身边除却他没有第二个男人,在听说了她的什么侍妾有孕,他先要做的就是把她唤到京都,然后困在他的身边三寸之地,哪里都不许去。
只是她有了他的骨血,他就不能冲动。
因为他做的还远远不够。
他还要做的更多。
这几个月之功,堪比别人的几年,父皇曾说他比之皇伯父相差无几,他没做过皇帝,不知道父皇是安慰还是欣然,只自觉相差甚远。
只是即便是差的再多,他也想要见她。
白日里想见,夜色里想见。
京都想见,江州更想见。
现在他终于看到了她。
数月之隔,谢玉像是变了模样,可这个模样偏就是他觉得的样子。
她就该是这个样子。
姜晟大步的迈过去,眼前除了谢玉,再也没了旁人。
直到站到谢玉面前,胸前肋下乍然发疼。
姜晟才意识到自己竟是屏住了呼吸。
那样情不自禁的小心翼翼。
母亲曾说女子生产是一大难,女子为男子生产,便是舍去了半条命。
现在他面前的谢玉就是半条命,那半条命就在这个肚子上。
旁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下。
房门关着,屋中只有姜晟谢玉两人。
姜晟握住谢玉的手,温软真切。
他在这里。
她也在这里。
“就这几日了?”姜晟问。
谢玉点头:“前几日不听话差点儿出来。”
“想我。”姜晟道。
“……”
谢玉看姜晟。
姜晟沉吟:“想娘亲。”
谢玉禁不住笑,“哈哈,哎呀……”
“怎么了?”姜晟连忙扶住谢玉。
谢玉抚着肚子:“刚才小家伙闹了下。”
“哪里?”姜晟眼中泛光。
谢玉莞尔,拉过姜晟的手摸到自己肚子那边先前小家伙折腾的地方。
姜晟的手轻的像是羽毛,不敢有丝毫的力气。
可即便这样的轻,姜晟还是感觉到了藏在层层衣服下面的悸动。
“真的,真的在动。”姜晟惊呼,就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
不过他可不就是毛头小子?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那个小家伙,那个小家伙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他呢~
“当然,他在跟你打招呼。”谢玉道,
姜晟恍然,对着谢玉的肚子,仔细叮咛:“孩儿,我是你的父亲,你在娘亲这里要乖乖的,不然为父可是要生气……”就好像那孩儿不是在肚子里,而是在外面跟爹爹大眼瞪小眼。
谢玉笑弯了眼睛。
这样有耐心,应该是好父亲吧。
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闹腾的更欢。
同时而来的还有一股一股的下坠感。
一次比一次来的重。
“不行。”谢玉抓住姜晟的手腕,姜晟吓了一跳,看到谢玉皱起的眉头,忽然心慌不已:“怎么了?可是疼了?”
谢玉摇着头,她是感觉到了疼,可更多的是下坠感。
嬷嬷跟她说过。
大概大概她要生了。
谢玉嘴里想要说,可最后吐出来的只有“嬷嬷”两字。
姜晟却是明白了,冲着外面喊:“快来人!”
“家主。”房门几乎是被撞的撞了开。
*********
紧闭的房门外,姜晟站在窗口,紧紧的盯着里面。
姜晟什么都看不到,又好像什么都能看到。
谢玉断断续续的痛呼传出,一盆盆的水端进去,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
姜晟眼睛里几乎冒血。
墙角的滴漏只过去了一刻钟,可对他来说却好似过去了一个时辰,一整日。
在战场上厮杀他不怕,可现在他怕了。
“不要怕,我在。”姜晟高喊。
里面谢玉痛呼的声音停下,随后姜晟再也听不到声音。
怎么回事?
她可还好?
什么男子不得入内全都被姜晟抛到九霄云外,姜晟掀开门帘要进去。
“殿下。”门口守着的谢二吕二拦住。
里面的嬷嬷也听到了:“殿下,家主很好。”
“快了,家主,再用力,马上就好。”
“家主,屏住这口气,用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