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快要当皇帝的人了, 殿下怎么还这般没安全感?”黎舒安抚地拍了拍齐铭瑄的脊背, 语气调侃。
“这和我是什么身份无关, 就算我当了大周的皇帝,更甚者我未来成了这天下的主人, 你若是铁了心要走, 我想, 我是无法拦住你的。”
齐铭瑄手臂用力,将青年牢牢抱在怀里,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从何而来,但他可以肯定,若青年真的要离开, 无论他使出什么法子,都无法挽留青年。
要将青年留在身边,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青年心甘情愿的留下。若放青年离开, 上穷碧落下黄泉, 他将再也无法寻到青年的踪迹。
所以, 他不安, 只能一遍遍确认, 青年当真愿意留下。
齐铭瑄的声音很低, 带着一种声音特意被压低后的磁性, 萦绕在黎舒耳际。黎舒偏了偏头, 耳尖擦着齐铭瑄脸颊而过,带来阵阵酥痒。
看着距自己不过一指之遥的男人,黎舒不自觉动了动耳朵。这是此方小世界的命运之子, 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无论是外貌体格还是能力心性,齐铭瑄都不堕“命运之子”这个称号。
这样一个要什么有什么的男人,眼巴巴捧着一颗真心,一次次凑到他跟前,小心翼翼试探,不在乎自己会因此受到怎样的伤,只担心他会不会因他的行为生气。
最能打动人的,莫过于一颗真心。齐铭瑄诚挚的态度让黎舒不忍拒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不会离开的。”只要你的心意一日不变,我便一日留在你身边不会离开,若这段感情因时间变质,他也可毫无负担的离开。
这份感情能持续多久呢?
黎舒不知道,只是想到有这种可能,他心里竟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让他一时间有些恍然。
没过多久,齐铭瑄松开手,语带歉意道:“抱歉,我一时没忍住。”
没忍住什么?是牵手?是拥抱?还是那个克制而火热的落在乌黑发丝上的吻?
“既然有了遗诏,殿下登基便是名正言顺的事了,这个点,那些大臣应当都得到消息,在往宫里赶了吧?”避开齐铭瑄的问题不谈,黎舒问,“接下来殿下打算怎么做?”
知道黎舒不会在谈那个话题了,齐铭瑄从流如善顺着黎舒的意志走,“自然是按原计划来,有了这纸诏书,计划只会比想象中更加顺利。”
齐铭瑄拿起已经干好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圣旨,扬眉而笑,“说起来,还要多亏有子舒相助。”
这样能以假乱真的字迹,到真是帮了不小的忙,至少能堵住那些迂腐之臣和天下读书人之口。
天色开始泛白,接下来将是齐铭瑄的主场。
齐铭瑄独自前往九龙殿面对即将赶来的各位大臣,黎舒自然不能直接跟着去,至少得做出一副和其他大臣一样从宫外匆忙赶来的假象。
齐铭瑄这样安排自然是为了黎舒的名声,黎舒对此没有异议,跟着暗羽从另一条小道出宫。
外面早已备好马车,里面放着折叠整齐的崭新官服。
暗卫在外拱手道:“黎大人,条件简陋,请您克服一下,我等在外守候,您可安心换衣。”
黎舒换上暗红色官服,马车辘辘,暗卫伪装成家仆模样,坐上车头,驾车而行。
浑厚的钟声敲响三下,众人下车,在宫门口朝东方跪拜。
起来时,脸上都带了哀容。
钟响三声,尾音长鸣,意味着这皇宫的主人,驾崩了。
各官员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凝重之色。
发生宫变时,早已有探子将皇宫里发生的事传到宫外,那些在宫里安有人手的世家大臣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不等他们有什么准备,大皇子参与其中的消息紧跟着传来,再之后,宫里就没消息传出了。
大皇子和四皇子谁胜了?
秦王军队进宫走的是另一条路,这些大臣们心思都花在皇宫里,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外边的不对,等他们察觉到什么,皇宫已被边军层层包围。
秦王终于还是动手了。
皇帝听信谗言召秦王回京时,他们就担心过秦王会反。
秦王是谁?那可是曾经在皇宫受尽折辱的七皇子,是因为母族不得不避走边境的穆家后人,是手掌百万大军的大周战神,他若真想反,皇城里有谁能阻止他?
没有人。
没想到回京后秦王一直安安分分,兵权上缴,像只被拔了锋利爪牙的老虎。
老虎终归是老虎,沉睡大半年,这只骇人的猛兽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狰狞面貌。
秦王以雷霆手段解决掉谋反的大皇子和四皇子,先皇已死,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手持传位诏书的秦王登上那个位置。
他们的所有谋划,在这一刻,都注定要落空。
不管心里如何想,该走的路还是要走,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钟声停后,大臣们起身,脸上无一不带着肃穆之色,在内侍的带领下,去面对那个对他们来说或好或坏的局面。
黎舒官职不算高,走在队伍中后位置,不远处有暗卫伪装的宫人跟随,防止发生意外。
从宫门到议事的九龙殿,有一刻钟的路程,身穿各色朝服的大臣穿过这条每天都要经过的大道,心中想法各异。
“进——”
内侍高亮的声音响起,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天色更亮了,朝阳从东方升起,将整片天空印成靓丽的橘红色,暴雨已歇,太阳东升,崭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旧时代已经过去,一场暴雨阻隔了新旧时代的交替,雨下发生的种种,除了当事人,将被永远掩埋。
齐铭瑄带来的军队还驻守在皇宫,大臣们一路走来,遇到不少巡逻站岗的士兵,这些士兵和常年驻守皇城的禁军不一样,他们是真正开过血见过光的利刃,只站在那里,就有一股逼人的气势。
让大臣们看到这些士兵也是一种震慑,威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若想要趁这个机会做什么,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后果。
有所畏惧才会心怀忌惮,才会不敢妄动。
此刻的九龙殿里,正中间站着一名身穿玄色广袖长袍的男子,他头发全部用墨色玉冠束起,露出线条凌厉的下颚。
他侧身对着他们,身姿挺拔,气度不凡。听到门开的声音,微微侧身,朝门外看来。
男子面色平静,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鱼贯而入的大臣,像是一记重锤重重砸在心上,砸碎了他们刚刚升起的小心思,砸断了他们想要发难的心。
心怀不轨之人低下了头颅,将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也一并埋下心底。
秦王身上的气势太惊人了,他都不需要有什么动作,就能震得这些常年养尊处优的大臣歇下所有不该起的心思。
可以想象,这样一个人手持长剑降临战场的风姿是何等惊人,难怪边境宵小在他的坐镇下不敢进犯,难怪西琼的兵在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会吓的两股战战,落荒而逃。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他们一个个走进九龙殿,仿佛自投罗网的羔羊。
众位大臣心里七上八下,胆子小的甚至快要走不动路,黎舒扶了一把走在他前面摇摇欲坠的中年男子,以免他当众摔倒。
“多谢。”中年官员感激的道谢,这种时候若是当众出丑,绝对会惹出大祸事,轻则官位不保,重则祸及家族。
稳了稳心神,中年官员站直身体,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害怕,他是后来升上来的官员,和秦王一点过节都没有,即使秦王要立威,也不该立在他身上。
“没事的,没事的。”中年官员小声嘀咕,安慰自己的同时也是在催眠自己,走着走着,他突然感觉到不对。
有一道刺人的目光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身上,抬头,只见秦王正脸色阴沉地看着自己。
腿一软,中年官员差点又跪了,许是心理暗示起到了作用,这次他顽强地撑住了自己,没有倒下。
胆战心惊走到自己的位置,那股视线始终如影随形,明明只是几步路的距离,他却像是经历了一场长途跋涉,还是负重的那种。
汗珠从额角滑下,青年官员恭恭敬敬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也不敢拿手擦一下。
好在秦王没有一直盯着他看,官员们都站定后,秦王收回了目光。
黎舒站在中年官员身后,目睹了这一幕,他有些想笑。他前面那位大人或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引来秦王长时间的注目礼,黎舒多少能猜到一点,怕是因为他刚才扶了这位官员一下。
从始至终,齐铭瑄的目光都是停留在中年官员左边手臂上,而这里,正是他方才搀扶的地方。
黎舒悄悄抬眸,看了站在皇位前的男人一眼。男人身上穿着正式的王爷制服,玄色为底,金丝滚边,衣摆上绣着张牙舞爪的四爪金龙,贵气逼人。
正好齐铭瑄目光转向这边,两人对视一眼,齐铭瑄显然愣了一下,率先垂下目光,周身气压缓和不少。
再抬眸,眼中已是一片凛然。
“昨日之事,想必诸位都有所耳闻,昱王以下犯上,挟持父皇,企图霍乱朝堂,已经伏诛。”
“大皇子身受重伤,此刻正在宫内修养,父皇……”
丧钟已响,后面的话齐铭瑄不说,大家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秦王殿下,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昨天下午到今天凌晨,皇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凭你的一人之言,恕老臣无法信服!”
六旬老人冷着脸站出来,他是当朝太傅,是两朝元老,在朝堂上极有话语权,他说不信,当即就有其他几位大臣出列,希望齐铭瑄能给出一个让大家信服的说法。
“本王知道有人不会信,但事实就是如此,已经伏诛的四皇子,重伤不醒的大皇子,皇宫里的宫人都知道,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齐铭瑄直直看着说话之人,嘴角微微扬起,眼里却是冰冷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