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中脱离, 睁眼看见抱着他的人时,盛奕有点恍然。
他的目光还失焦着,直直盯着荣裕的睡容。
心跳有点快。
不是悸动, 而是一种莫名的慌乱。
他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找回了关于他家人的记忆,之前一直形象模糊的家人, 忽然之间鲜活了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入睡后穿越了一次时空, 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重新经历了一次过去的人生。
荣裕缓缓睁开眼, 和他对上视线。
对视几秒,荣裕收拢手臂把他抱得紧了紧, 手掌抚摸他后脑的发。又低下头,把脸久久埋进他的肩膀,用鼻尖抵住他的颈侧贴着不动。
像在感受他的气息。
一大早就被荣裕这样紧贴着,盛奕难免有点心猿意马。
他感觉到打在颈侧的呼吸也有点沉。
但盛奕不敢动。
今天上午他要去帮图老师跑个腿,一会儿还得出门。
他不能瘸着腿去见人。
盛奕艰难地做出抉择,难得在荣裕白天索取他时轻轻推了下人。
这个动作似乎引起了荣裕的不满,他看见男人微皱了下眉,落下来的眸光很暗, 带着起床气和被拒绝亲近时的危险情绪。
盛奕心头一跳, 在荣裕的臂弯里抬起下巴, 哄着亲了亲他,抱歉地解释:“我一会儿还要出去。”
这段时间盛奕终于成功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现在甚至还没到荣裕起床准备去医院的时间。
“不是明天考试?”荣裕嗓音沉哑, 也低头回亲了一下他。温润的嘴唇柔软地在盛奕的嘴角碰了碰,又闭上眼用下巴抵着盛奕的额头, 享受久违的早晨。
刚才一瞬间的危险气场消失不见。
被缱绻慵懒取代。
盛奕脸埋在气息清冽却温暖的睡衣上,声音有点闷:“图老师拜托我去取一幅画,等回去的时候要带过去。”
荣裕轻轻按摩着他的后颈:“嗯,我送你过去。”
“你不去实习吗?”盛奕舒服得又有点犯困。
“偶尔迟到一次没关系。”荣裕低声说, “想多陪陪你。”
没想到荣裕会这么说,盛奕怔愣了片刻,呼吸都顿了顿。
要知道,想让荣裕不遵守规则是一件多难的事。
盛奕觉得自己好像做到了非常了不起的事。
刚才那阵莫名的情绪低落,被荣裕用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哄好了。
“好啊。”盛奕开心地把脸在荣裕的胸膛上蹭了蹭。
忽然有了灵感,想着今天可以去接荣裕下班。
两人一起起床吃了早餐,荣裕开车把盛奕送到一个有名的艺术展览馆。
展览馆正在举办知名艺术家的巡回画展,取到老师存放在这里的作品后,闲着没什么事,盛奕就顺便逛了逛。
这个艺术家在世界范围内非常有名,近年一直被上流社会推崇,作为国内最著名的两位世界级当代艺术家,和图老师创作观念迥异。
图辛莱的作品偏向主流审美,崇尚古典主义精英的绘画技巧。而这位画家则是完完全全的现代主义,目的就是和传统文艺分道扬镳
一个是继承和保留,一个是反叛和摒弃。
因为艺术观念完全不同,两位作品都能在国际上拍出千万天价的大师级画家没什么来往。
作为图辛莱的学生,盛奕的画风深受老师的启蒙影响。
但他也能欣赏这些创作观念不同的作品,觉得这些抽象的构图很有趣。
比如眼前这幅作品,画了一群玩闹中的小朋友,但你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群人类幼崽,更像一帮异世界的小怪物。
盛奕在这幅作品前停留了很久,身后站了个人都没察觉。
“能看懂吗?”身后的男人笑问。
盛奕摇头,直白说:“看不懂。看懂了就不值钱了。”
身后的男人低笑起来:“有道理,事实上也就是故弄玄虚,画的人都看不懂,能看懂的都是疯子。”
盛奕回头,看清男人的脸,惊讶地睁了下眼,“您是……梁叶老师?”
面容英俊不显苍老的中年男人戴着白色围巾,头发却白了一半,看得出不是染的,对他亲切地笑了笑,看了眼他手里包装保护好的画:“图辛莱的学生?”
“您好。”盛奕礼貌地点了下头。
“老师的身体还好吗?”梁叶说,“听说去北海道疗养了。”
盛奕笑道:“是的,已经好多了。”
“在哪里念大学?”梁叶笑问。
“明天去参加B大的校考。”盛奕答。
梁叶挑了下眉,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图辛莱的弟子,过校考应该很轻松。”
盛奕微笑说:“借您吉言,希望能顺利吧。”
有工作人员在不远处小声呼唤梁叶,梁叶对他点点头,很温和地说:“希望能有一幅作品给你带来启发,不打扰了。替我向你的老师问好。”
明知道他是图辛莱的学生,想给他带来什么启发?
盛奕觉得这位老师有点意思。
笑着点了下头,礼貌道别。
把画送回家放好,盛奕去问候了唐芸和爷爷,又出去遛了一圈Ares。
忽然觉得有点无聊。
最近忙碌的生活让盛奕养成了一定要动起来好习惯。
他有点闲不住,干脆提前去了医院。还特意伪装了一下戴着口罩帽子和眼镜,想偷偷观察一下荣医生的工作日常。
坐电梯到精神科,一出来就看见了穿着白大褂的帅气医生,正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料,和导师交谈着路过。
荣裕工作时注意力很集中,没有注意到他。盛奕还是紧张地低下头,用帽檐挡住脸。等荣裕过去了,他才从帽檐下偷看荣医生仙气飘飘的身影,发现周围的护士也都像他一样在四面八方偷看。
虽然猜到了荣裕无论在哪里都会很耀眼,但盛奕还是第一次对这个人的受欢迎程度有点小意见。
盛奕悄悄跟在荣裕身后,看见他和导师一起进了办公室。隔着一段距离,他看见里面的桌面上有一支白色的花,还开得很好,是他昨天用手机订购送到医院的。
盛奕感到一阵欣慰和满足,在口罩下勾起嘴角。
在走廊里的椅子上坐了几十分钟,办公室的门开了,盛奕忙拿起从引诊台借来的医学期刊挡住脸,从上方悄悄露出一点眼睛。
荣裕独自出来,戴着眼镜,从白大褂的口袋里习惯性拿出手机看了眼,见没有消息又把手机收起来,和过来说了什么的护士一起去巡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