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冰岛回来, 两人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盛奕摘了很多庭院里的桑椹,又和荣裕一起去花店买了向日葵,去祭拜盛奕的父母。
天气晴朗, 树叶荡着微微的清风。
墓园的环境很好。
两个墓碑就挨在一起, 周围很干净,似乎一直有人来清扫。
凭着记忆找到妈妈的墓碑,盛奕摘下帽子单膝跪到墓碑前,放下桑椹和向日葵, “妈妈,我来了。”
盛奕伸手小心地触摸墓碑上的遗照。
女人灿烂的笑容不曾留下岁月的痕迹, 永远定格在美丽绽放的岁月。
荣裕摘下帽子陪在盛奕身边,在心里对盛奕的母亲表达的感谢。
“我考上B大了, 油画专业,前段时间还举办了第一次画展,很多人喜欢我的画。”盛奕出神地看着照片, 目光安静而平和,忽而一笑, “这些你都知道了吧。我能感觉到,你不在这里,你一直在我身边。”
低头轻轻呼出一口气, 盛奕眼底还是有点泛红。
荣裕把手放到盛奕肩膀上, 无声地给他安慰。
盛奕抬头对荣裕笑了笑。
来到盛铭的墓碑前,盛奕心情复杂地看着照片沉默许久,放下一捧鲜花。
一阵轻风吹过,盛奕的额发温柔扬起,低声开口,“爸, 不知道那天您听到了没有。”
静了静,盛奕微笑说:“想对您说的话,都在那天了。”
阳光安静地旋转洒落在两个墓碑上,鲜花散发着淡淡的芳香,荣裕带来清洁工具,和盛奕一起又做了清扫才离开墓园。
离开的路上盛奕忽然变得安静,一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发呆。
荣裕看了他一眼,有点不习惯这样安静的盛奕,于是问:“明天生日,想怎么过?”
盛奕回过神,脸上又恢复了精神气,“去露营吧,多叫几个人!”
“你约。”荣裕放下心,微勾起唇。
拿出手机,盛奕把有空的人都叫上了。
杨月听说要去露营兴奋得不行,同为刚结束高考的毕业生,这段时间杨月已经玩疯了。
凌也明天正好有空,说会去。
程文歌问能不能带家属,盛奕迟疑地和荣裕说了楚思雅和程文歌在一起的事,荣裕淡然说他已经知道了。
虽然楚思雅和荣裕有过婚约,但两人其实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倒是盛奕反而好像更在意这件事。
毕竟他曾经因为这个过分优秀的女生产生过严重的危机感,这件事还成为了他高三那年放逐自己的导火.线。
刚醒来时因为对这些毫不知情,盛奕稀里糊涂想着帮“救命恩人”挡婚约,无意中在荣裕的有意引导下解决了他们之间最大的困境。
现在想想,荣裕说不定早就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才搬出去了。
当时荣裕或许就已经决定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只是没想到命运会突然让这件事成为他们重新开始的契机。
而幸运的是,这个女孩子也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反而帮助他们收获了美满的开局。
“楚思雅真的是个好女孩。”盛奕突然出神地说。
停车等红灯,荣裕缓缓看向盛奕,抬了抬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觉得她很好。”盛奕拨了一块糖塞进嘴里,没看到荣裕微妙的表情。
“如果我们没有在一起,楚思雅应该是你的理想型吧。”盛奕一边腮帮被糖块撑起,满不在乎地掰着手指头细数他心里认为的“荣裕的择偶标准”,“学习好,长得漂亮又有特点,性格温柔体贴,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标,还很善良……啊,还很会做饭,这个太加分了。”
“……”
荣裕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寻常聊天一样语气平常地问:“你怎么知道她很会做饭?”
“之前我没带你,单独出去和程文歌吃饭那次,其实那天楚思雅也在。”
绿灯,荣裕收回视线,把车开出去,在帽檐的阴凉中微勾起唇。
和危险的眼神完全不同,放置陷阱时嗓音甚至很温和:“难道不是你的理想型?”
“不是啊,我不喜欢这样的,我喜欢……”盛奕差点就踩坑里了,转头看见荣裕毫无笑意的眼睛,声音在舌头上被咬断,本来要说的实话都变得心虚:“……你这样的。”
荣裕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轻飘飘看了他一眼。
显然没信他的甜言蜜语。
之后开车时的神情明显变得冷漠,也没有再搭理过他。
“……”
莫名其妙把自己推坑里了,盛奕还有点懵。
有一瞬间,盛奕对这种感觉非常熟悉,好像从他们小时候成为朋友之后一言不合就体会一次。
在他们一起成长的过程中,荣裕大部分时间都是美好宁静的神仙竹马。
偶尔会比他更有脾气。
和盛奕爆发式的真火气不同,荣裕的不开心永远是默默的,闹别扭也很傲娇。
只不过大多数时候没有人能看出荣裕隐藏很好的小情绪,只有盛奕这个能让仙男都下凡不开心的当事人能立刻察觉,惹生气了又一次次拿出看家本事去哄。
但盛奕其实很享受这个过程。
毕竟世界上能让荣裕有脾气的人,好像只有他一个。
这会让他感觉自己对荣裕来说很特别。
比起恢复记忆前荣裕更多的克制隐忍,这才是他们最平凡的日常。
“小裕。”盛奕捏了捏荣裕的肩膀,游刃有余地开始整理荣裕的小情绪,“晚上一起看电影啊。”
荣裕捉开他的手,语气淡淡:“要写论文。”
“都放假了你怎么还学习。”盛奕这个靠补习成为尖子生的十几年学渣,完全无法理解正常学霸的生活,理所当然地问:“研究生毕业你是不是还打算读博?”
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但荣裕不想毁掉自己承诺过的事,也没掩藏,平静说:“会帮忙运营集团。”
“你不当医生了?”不知道其中内情,盛奕还以为荣裕毕业后会继续读博当医生呢。
盛奕有点遗憾,不解问:“为什么?”
不想让盛奕想太多,荣裕只是说:“爸爸年纪大了,集团不能没有人接手。”
盛奕:“大哥荣坤呢?不是家族企业吗?”
荣裕:“已经在伦敦当神父了。”
盛奕愣了愣,“二哥荣齐呢?”
荣裕:“上个月决定出家,二伯还在住院。”
盛奕:“……”
这……
“怪不得,就剩你还在红尘了……”盛奕怀疑荣家的祖坟风水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子孙缘这么浅。
震惊地愣了许久,盛奕迟疑转头盯着荣裕:“荣裕,你不会也想……”
荣裕:“?”
盛奕警惕且严肃地说:“我先说好,我不同意。你想都别想。”
忍了忍没忍住,荣裕轻笑一声。
不知道这人怎么会傻成这样,到现在还觉得他能放下他。
这样冒傻气的盛奕实在可爱过分,荣裕心情又愉悦起来,目不斜视地伸手按了按盛奕的头,怀着私心煞有其事地说:“那你最好多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放下心,思维突然跳跃,盛奕忽然想起一件事,遗憾说:“对了,你之前送我的那些生日礼物,是不是都烧没了。”
荣裕低低“嗯”了声。
那场大火几乎带走了盛奕十八年的人生。
但盛奕并没有太多遗憾。
新生比活过更重要,他还会拥有更多。
盛奕转头看着荣裕的侧脸,期待地问:“你今年要送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荣裕反问。
想要什么。
盛奕竟然一时间想不到。
他想要的一切 ,荣裕都已经给他了。
“啊。”盛奕忽然想到他想要什么了,用手肘碰了下荣裕的手臂,有单狡黠地眯起眼说:“我想要你中学时候的日记。”
从荣裕家搬走那天,荣裕问他是不是看了他的日记。
那本日记里一定有他想看的东西。
荣裕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晃了下,看似在专心开车,没有出声。
盛奕托着脸偏头打量着荣裕的样子,问:“你现在还有写日记的习惯吗?”
都是学生时代的习惯了,荣裕淡声说:“很久不写了。”
准确的说,是从盛奕沉睡后,他就没有再写过日记了。
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没有盛奕的生活只剩下循规蹈矩,时间失去了仪式感,就像回到了无声的黑白记录电影。
非常枯燥,没有纪念留存的必要。
盛奕也就是试着说说,荣裕不想给也无所谓,毕竟日记是非常私人的东西,还是要尊重荣裕的意愿。
哄着荣裕一起去看了几场电影,天就黑了。
两人在外面吃了晚饭又去鸽子广场坐了一会儿,去蛋糕店买了一个生日蛋糕准备回家迎接两个小时后盛奕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