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工作人员打了个哈欠,但还是回答:“你去市里看看,说不定有。老师的教材里是有磁带的,要是刚开学的时候你来这边,说不定能买到……现在已经卖完了。”
石振闻言道谢:“谢谢。”
那工作人员不搭理他了,昏昏欲睡地靠在收银台上。
石振问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让关白羽等下去钱起来那边找他,就先离开了书店。
他到钱起来那里的时候,钱起来正撑着下巴看雨景,一副很无聊的样子。
自打有了三轮车,他们能带到镇上的东西变多,钱起来就有了一个长条的凳子可以坐,他见到石振,立刻让出半边凳子招呼石振坐下,兴冲冲地跟石振聊天。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话是有点道理的,钱起来跟着石振出来摆摊之后,就在极短的时间里成熟起来,有了大人模样。
这会儿每天早上六点上工,一天不落没个休息时间,但他一句都不曾抱怨。
石振知道不单单是钱起来想跟着他练武……钱起来是非常认真地把摆摊当成一份工作在做。
他现在每天给钱起来十块钱,还包吃……
钱起来的父母没有稳定工作,最多偶尔打个零工,钱起来已经是他们家赚的最多的了。
石振坐下之后,就问钱起来:“闫江
涛的消息打听到了吗?”
“打听到了!”钱起来飞快地把跟闫家有关的事情说了。
最近闫江涛被他爸打了好几顿,昨天晚上就被打了,因为他联赛考得很差。
至于学校里的事情……闫江涛以前总欺负关白羽,但没有真打伤过关白羽。
“闫江涛他爸平常都做什么?”石振又问。
这事儿也是石振特地嘱咐钱起来要打听清楚的,钱起来道:“闫江涛他爸平常就在家看着机器,隔几天会给桥头那边的印染厂送一批布。他每次去桥头送完布,都会到镇上吃一碗羊肉面,喝一瓶酒。”
钱起来家离闫江涛家不远,他还有朋友就住在闫江涛家后面,把人家的行踪打听地很清楚:“对了师父,闫江涛他爸明天早上会去送布。”
“谢谢,”石振拿出五块钱给钱起来,“辛苦费。”
钱起来不肯收:“师父,用不着,我都没花什么功夫!”
“总不能让你白干。”石振坚持给他。
钱起来还是不肯收:“师父,这事儿其实都是我朋友打听的,他今天也在镇上呢,你要谢的话,不如等下等下给他一份凉拌猪鼻子,他喜欢吃这个。”
“也行。”石振没意见,一份凉拌猪头肉可不用五块钱。
钱起来那个朋友是来镇上卖自己摸的螺蛳抓的小鲫鱼的,卖完他过来跟钱起来打招呼,石振就见到了他。
这人长得有点着急,只有十七岁看着像二十七的,石振送他一份凉拌猪鼻子,他特别高兴,还告诉石振:“闫江涛他爸一般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出发去送货,送完九点多的时候去吃羊肉面,他常在村里说自己吃羊肉面喝什么酒,会让人加多少多少羊肉什么的,不会错。”
石振闻言,又给了他两颗卤蛋。
第二天还是下雨,J市的天儿就这样,一旦下雨,就容易断断续续下很久。
石振早上八点多,就卖完了饭团,他简单收拾了摊子,但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家,而是往镇上的羊肉面店走去。
安山镇总共三家面店,其中一家卖羊肉面,另外两家卖的,则是肉丝面猪肝面鱼片面之类的面条。
而所有的面里,羊肉面是档次最高的。
肉丝面一块五一碗,羊肉面要五块钱一碗!
卖羊肉面的那人,顺带也卖羊肉,因为整个镇上只此一家卖熟羊肉的,他生意非常好。
石振记得自己两千年左右在这边当包工头,就听关白羽说这家当时开得更大了一些的羊肉面店,一天净利润就有一千,一个月能赚两三万。
这在21世纪初,绝对是高收入了,他当时做包工头有好几万收不回来,正愁得不行,想到人家卖面天天钱货两清,羡慕得都想改行了。
可惜那面馆老板有钱之后可这劲儿花,还赌博……这人到最后也没成为大老板。
现在大家收入低,购买力没五六年后高,面店肯定赚不了一天一千,但怎么都赚的比他多。
人家有正经店铺,他就摆了个摊子,自然比不过人家。
虽然已经早上九点多,但羊肉面店里,依然有很多人坐着。
他们中有些,是刚进来吃面的,也有一些其实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他们早就吃完了面,但就是不走不停地找人吹牛。
一辆面包车突然在面店门口停下,紧跟着,一个黑胖的中年人就从车上下来,进了面店。
“是闫老板啊!”
“闫老板来了啊!”
在面店坐着的人里有认识这人的,当即招呼起来。
来的正是闫江涛的父亲,他进了面店,就跟老板道:“老板,给我切十块钱羊肉,十块钱羊百叶,再来瓶劲酒。”
“好咧!”那老板
笑呵呵地应了一声,很快就端出来一碗羊肉,一碗羊百叶。
羊肉烧得喷香,上面撒了蒜叶,看着就让人觉得特别有食欲。
闫江涛他爸拿了个碗,给自己倒一碗酒,就吃喝上了。
大部分人过来,只吃一碗五块钱的羊肉面。
这里的羊肉面,面和羊肉可以分开上,他们就让店主先上羊肉,再去旁边舀一碗免费的散装白酒,等配着酒把羊肉吃完,再上面条。
闫江涛他爸也是这样的,只是他要的羊肉特别多,还不要店里可以免费喝的散装白酒,而是另买一瓶劲酒。
这么吃喝一顿要二十几块钱,很多人干一天都挣不到,可以说非常壕了。
面店里的人羡慕地看着闫江涛的父亲,不停地恭维他,老板还特地出来给他分烟,分顶好的烟。
这一切让闫父心情大好,他一边享受周围人的奉承,一边时不时透露出点什么,让周围人更加羡慕。
比如什么他有十来万货款没收回来,比如他给老婆买了金镯子老婆嫌太重不戴,又比如嫌弃一下自己的面包车,说要买辆小轿车平日里开……
他在家开小作坊,其实非常非常辛苦,很少有空闲的时候,而他那么辛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让他别人羡慕他?
每次来镇上吃牛肉面,都能让闫父浑身舒畅。
闫父一边喝酒一边吃,一吃就吃了一个多小时。
石振换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在周围逛了几圈,有些担心。
他怕自己找不到机会揍人。
闫江涛再怎么说,也是个未成年,之前闫江涛口口声声说关白羽脏,他让人去泼个脏水,这算以牙还牙。但他去打闫江涛就不合适了,那分明是欺凌弱小。
所以他打算改揍闫江涛的父亲。
子不教父之过。
而且要不是闫江涛他爸给老师送礼,非让闫江涛和关白羽做同桌,关白羽也不至于被闫江涛欺负。
可是……闫江涛的父亲是开着面包车来吃面的,他要是吃完面条上了面包车就走……石振不一定能揪住他打。
石振正迟疑,就见闫父从羊肉面店出来,顶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走到旁边巷子里,解开裤子对着墙浇水。
九四年的小镇不像后来那么繁荣,镇上总共也就一条大一点的街,别的都是不大的巷子。
这羊肉面店因为做的独一份的生意,没开在镇中心反而开在镇子外面,周围就全是民房没有其他店。
也没什么人。
闫父正在解决生理需求,突然一个麻袋当头套下。
“谁?”闫父拎着裤子刚问出口,就被推倒在地,紧跟着,就有人一脚脚的,踹在他大腿上,屁股上。
闫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那人却并不停,只用嘶哑的嗓音阴阴地说:“让你儿子看不起我,让你儿子看不起我!”
下着雨,地上是湿的,闫父刚才还在旁边上了个厕所。
他倒在地上,被麻袋蒙着头什么都看不到,但能感觉到自己衣服湿了,知道自己肯定滚了一身泥污。
太恶心了!
是谁在打他?他儿子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这臭小子怎么就整天给他惹事!
闫父一边气恼一边叫着“饶命”。
石振踹的,都是闫父身上不容易受伤的地方。
他可不想真把人打伤。
踢了几脚,石振就打算走了。
但他刚要走,就见有人从面店那边过来……石振一边用斗笠挡住自己的脸,一边想逃,结果那人看了他一眼,没事人一样往面店反方向走了。
这是……都不打算回去叫人?
石振有些无语。
石振很快就离开了,等石振走了,闫父才从麻袋里出来,一出来就发现自己一身的泥水,至于受伤……那人一直提他身后肉多的地方,最多把他踢得青紫。
他没有受什么伤,但被按在泥水打,这行为的侮辱性真的很强!
闫父快被气炸了,立刻就想去报警。
但他没看清那人是谁,没受什么伤还没丢钱,报警不一定有用。
闫父正气着,一群人从面店那边过来:“闫老板,我们好像听到你呼救……你怎么了?”
闫父裤子拉链还没拉好,只觉得丢人丢到家了。
等回家,他就揍他那讨债儿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