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开了车过来。”华逸书说:“我们现在要去处理一点事,你把周安小弟弟借给我用一晚,明天我送他去学校。”
“这么晚?”郑队看着周安,发现他眼睛有点红,不由关心地问道:“能行吗?”
“行。”周安点点头,除此之外,没有心思跟郑队说什么。
“那行吧,华大师,我就把人托给你了,你一定要完完整整地把他送回去。”郑队不放心,多叮嘱了两句。
“好的,放心。”
华逸书对郑队再三保证,一定会把周安完完整整地送到学校,也欢迎他随时打电话询问周安的情况。
不过那时候有没有空接电话就两说了。
假如情况比较棘手,可能会忙到天亮。
周安坐上华逸书车,那温文儒雅的青年,很有绅士风度地帮他系上安全带:“会晕车吗?”
“不会。”周安摇摇头,显得情绪低落。
华逸书知道他心情不好,便不打扰他,在车上打开柔和的音乐,让他静静地待一会儿。
“我家在隔壁市,上高速一来一回也要两个多小时,你先睡一会儿吧。”华逸书找出一条毯子,放到周安膝盖上。
“谢谢。”周安看着他,对他的印象很好。
这是个很绅士很有修养的青年,可是他们注定不会成为朋友。
首先无论对方看不看得起自己,经过钟霖的事情,周安觉得自己会惦记很久。
闯进他生活中的人事物太少了,又也许只是因为,他们曾经拥抱过。
听着车上回旋的音乐,在唱那些动人的情歌。周安用毛毯裹着自己,就没有任何睡意。
他不由自主去看后视镜,曾经在郑队的车上,钟霖恶作剧般出现在后座,故意吓唬自己。
其实除了报仇的对象,他对别人没有任何恶意。
曾经那些历历在目的恐惧,现在想起来有点可笑。
周安再也感觉不到恐惧,就算他想再经历一次毛骨悚然的感觉,也不会再发生。
到后来是怎么睡着的,周安有些忘记了。甚至华逸书上楼拿了东西又匆匆下来,也没能吵醒沉睡的他。
发现他仍然睡得很安稳,华逸书悄悄松了口气,然后启动车子,再次开上路途。
十二点出头下了高速路,华逸书终于把周安叫醒。
“到了,你要起来指路。”
“嗯……”周安迷迷糊糊地醒来,有一瞬间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因为不是印象中的床铺,让他很懵。
“怎么了?睡傻了?”华逸书说道:“还记得我们要去干什么吗?”
看见他轮廓姣好的侧脸,周安就想起来了:“记得。”点点头之后,心情仍然低落。
“说说你跟他的故事吗?”华逸书怕他再次睡着,便和他聊起天来。
“好像没有什么好说的……”周安闭着嘴巴,眼神有点闪躲。
他不能告诉华逸书,自己跟钟霖那些不堪回首的故事。
而且除了一直被欺负得够呛,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会跟你交流?”华逸书好奇道。
“嗯……”当然了,周安心虚地低下头,除了语言的交流,更多的是身体交流。
“那好吧。”得到水库的地址,华逸书全力地开往目的地。
终于在一点之前,到达周安所说的水库附近。
鉴于那里面车进不去,他们把车放在外面,步行而入。
华逸书手里拿着强光手电,还带了专门防蛇虫鼠蚁的药,可谓是准备齐全。
周围都是黑漆漆的,天上的月亮也不太亮,有一种蒙上了黑纱的昏暗之感。
周安站在熟悉的地方,走进去的时候一直在沉默。
一直都没有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清凉气息靠近,让他有种,零点之前在钟建新家中的洗手间里,就是自己和钟霖最后的会面。
走着走着就闻到了那股潮湿的气味,然而并不是钟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而是来自那潭深深的水。
在强光手电筒的照射下,水面显得诡异恐怖。
周安都快忘了白天的时候,这里是什么样子?只感觉当下的水库,恐怖得像一片沼泽,上面漂浮着危险的气息,冒出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白烟。
他向后退的举动,惊动了华逸书。
“你要是害怕的话,就到外面等我。”华逸书说着,从宽敞的兜里面,拿出一张符塞到周安的口袋:“出去吧,我自己在附近找找。”
“我……”他在犹豫。
“更何况有你在身边,我也会分心。”华逸书说,顺便把车钥匙给他,好让他在车上休息。
“那好吧。”周安深呼吸道,接过钥匙,最后看了一眼吓人的水面,转身离开。
他的手里也有一支强光手电筒,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捏着那张华逸书给的符。
他想来想去,继续带着这张符。
人类和鬼的情愫太可笑了,周安决定从今天开始,忘掉关于钟霖的一切。
在还没有结果之前,他坐在车上,呆呆地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时间过得越久,周安的心越沉。
脑子里面就像走马灯,重复播放着一些画面。有些甚至已经忘记了,那是什么时候发生过的事情?
大抵是当时的自己,被折磨得失去了意识,暂时忘记了那一段记忆。
周安离开后,华逸书独自待在水库周围。用手电筒观察地形的同时,拿出布兜里的罗盘。
他能够察觉到,有一股阴森之气,围绕在这周围。与周安身上缭绕不散的鬼气十分相似。
“……”罗盘的指针在华逸书的眼皮底下,激烈地转动着,带着令人惧怕的哀怨之气。
华逸书几乎把持不住心神,被他带入浓浓的负能量中。
他在四周围寻找,终于在一棵树下看到了苍白的青年。
十分高挑的身材,纤瘦,面容周至,可是笑容诡异,带着令人害怕的恶毒。
“他竟然带你来找我,真是该死。”那青年说,竟然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宣布了周安的死刑。
“真应该让他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华逸书从背上抽出一把金钱剑,神情警惕地看着他。
假如周安知道他的冷漠无情,就不会再对他有同
情心了吧。
“看到了又如何?他带你来杀我,难道我还要姑息?”钟霖哈哈大笑:“你们都该死,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真可笑,你早就已经死了,何来杀不杀?”华逸书手里拿着剑和符纸,看到他被激怒的脸,眼光一凛。
“我先杀了你!然后再去杀了他!”钟霖说道,张开五指朝着华逸书扑了过去。
“果然是鬼物,人性尽失,无情无义!”华逸书与他缠斗不休,一边骂道:“枉周安一腔同情之心,叫我别伤害你。可他不知道,你这种厉鬼根本就不值得同情,直接打得魂飞魄散才好!”
“我不需要他同情!”钟霖说道:“他如何关我什么事?我只知道挡我者杀!”
“和你这种鬼物,没有什么好说的。”华逸书用尽全力,打他个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可钟霖化为厉鬼有些日子了,身上又粘了人的精气,对一般的符纸根本就不怕,华逸书对战他吃力得很。
“我先杀了你,然后再去杀了他!”钟霖陷入了疯狂,脸上的狠毒之色叫人心惊胆战。
看来他真的想杀了周安,仅是因为周安把他供了出来,决定要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华逸书咬破舌尖,用舌尖血快速抹在金钱剑上。
这一招独门绝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轻易不会使出。
可是今天晚上对上这只厉鬼,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了,华逸书只祈祷,一击即中。
在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不到的时候,周安打开车门下来,站在路口上望着那条漆黑的泥路。
他瞪着酸涩的双眼,等了许久,久到雾水打湿了头发,也湿了双睫。
就在周安准备进去看看的时候,一道白色的身影从那里走出来,带着清晨的凉气,可脸上的微笑很温暖。
他是华逸书。
距离周安越来越近,当华逸书看到周安在哭的时候,神情一怔。
“华大师,他离开了吗?”周安不想用消失两个字眼。
“是。”华逸书望着他的泪眼,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离开了。”
“……”谁也没想到周安的反应,他失态地蹲在地上哭了,在这荒郊野外显得特别诡异,又有点令人同情。
“怎么哭了?”华逸书走过来,蹲在他面前,双手抬起他的脸:“他离开了你不高兴吗?以后就可以安安心心地生活。”
泪眼模糊的周安,没有看见华逸书闪烁的眼神,那里头藏着深深的恶意。
“我不知道,我高兴不起来……”周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吸着鼻子说:“如果他不害人就好了。”
“可惜他要害人,人鬼殊途,总归是要离开的。”华逸书劝慰道。
周安稀里哗啦地流着眼泪,跪在地上,像个失去了挚爱的未亡人:“谢谢华大师,让我哭一会儿吧,很快就会好了。”
他抹着眼泪,突然想起来道:“他的遗体你找到了吗?”
“嗯。”华逸书看看手边的袋子:“只找到了几块骨头,拿回去葬了吧。”
“可以给我吗?”对上华逸书探究的眼神,周安解释道:“他的亲人都不在了,除了我,我不知道谁会给他安葬。”
钟建新两口子是不可能,周安死也不会把钟霖的骨灰交给他们。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华逸书应该只是好奇。
这个问题,周安以前是不敢回答的,可是现在钟霖已经离开了。
“我喜欢他。”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尖滚烫,灼伤了自己,痛得眼泪横流。
华逸书放在袖子里头的手指,在暗地里紧紧的扣着手心,直到传来疼痛的感觉,他才收敛起眼底的汹涌,露出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