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霖表情变了变，因为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个跟周安是同款。

他真不要脸。

“你去看一下，现在办出院手续行吗？”吃完早餐之后，钟霖说。

“这么快？”周安讶异，不过他知道病人都很讨厌住院：“那好，我去问一下医生。”

找到钟霖的主治医师，医生过来病房里对病人做了一下检查：“病人的气色比前两天好多了，不过我认为还是要观察一下，毕竟他之前虚弱的原因也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

医院检查不出来，对方自己也不知道。

“不用了。”钟霖皱着眉，不容置疑地说：“今天出院吧，回家休养也是一样。”

周安插嘴道：“你明天要去公司的话，今天出院回哪里？”总不能回Z市。

“我可以住酒店。”钟霖说。

“别任性好不好？”周安严肃着脸，然后不管他答不答应，对医生：“那就住多两天再走，麻烦医了。”

“没事。”医生笑了笑，把空间留给他们。

“谁允许你决定我的事情？”钟霖在医生离开后，充满不悦地看着周安，眼神阴郁得滴水。

“我自己允许的。”周安是有点怕他，但是为了他的健康着想，只能硬着头皮上：“你要任性，也得等自己身体好了再任性。”

好不容易还阳了，周安不想他出事。

可是钟霖只看到他的自作主张，十分不爽地道：“别以为你是我朋友就可以肆无忌惮……”

“……”周安受够了他的冷淡和责怪，整张脸陷入难以接受的打击中，欲哭的神情和微红的眼眶，很多东西呼之欲出：“你现在很讨厌我对吧？”

已经带上鼻音了。

钟霖面无表情，但其实有点被吓傻。

“那就算我求你了。”周安抽出纸巾捂着鼻子：“还有几天，你就等身体好了再出院行不行？”

“然后……”他抽了抽鼻子：“我有多远滚多远，不会碍你的眼。”然后把纸巾扔进垃圾篓里，重新抱起一盒纸巾出去了阳台，慢慢哭。

他到来的这二十四小时，对钟霖来说就像经历了一场风暴。

从起风到刮大风，刮得他怀疑人生。

而周安呢，觉得自己很窝囊，很无力。

一开始是为了照顾好钟霖才来的，但是发现对方竟然反感自己，他心里就承受不住了。

其实也想尽快消失在他面前，而不是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默默扔了几团纸巾，他走进来，肃穆着神情说：“我觉得，你还是打电话给陈律师，让他找人过来照顾你吧。”

钟霖怔了下，绷着脸说：“不必这么麻烦，直接出院。”

“……”周安深呼吸了一口气，有种要被压倒的感觉，他抚着胸口：“你一定要这样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你不是请了假吗？”钟霖避开他控诉的视线：“那就留到我出院……”

“你不是讨厌我吗？”周安声音疲惫地说。

那副不堪负重的模样，哪怕是不相干的路人看见，也会为之心疼。

钟霖的心里一抽一抽地，反问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讨厌你？”

“……”周安慢慢抬起头来，坐在病床对面的他，眼中散发着热量。

“含蓄一点行吗？”钟霖小声抱怨说，他不是讨厌周安，是讨厌周安太过炙热的进攻。

根本没有给人思考的余地，脑子里面是空白的。

“抱歉。”周安苦笑，不管怎么样，都是这几天而已。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重新做回那个除了学习之外什么都不在乎的周安。

“那就照顾到你出院为止，应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然后你自己决定自己事情，我的话，我应该不会再插手你的事情。”周安说：“然后我就要回去上学，准备明年高考，既然你印象中我只是个陌生人，那以后就不要联系了。”

说出不要联系的话，周安心里一抽一抽地疼，可是他忍住了，没有露出不舍。

小模样够冷淡的，钟霖冷眼观察了下，发现他不是欲擒故纵：“随你。”就高冷地说了两个字。

“嗯。”周安站起来：“我忘了你明天还要正装出席，我去给你买套衣服……”

这个时候离开，也是给彼此，不，只是单纯给自己一个喘息的空间。

周安走了之后，钟霖坐在床上发呆，有好几次想给周安打电话，告诉那个人自己穿什么尺码。

但是没有打，他矜持得连自己都觉得可怕。

两个小时之后，周安带着新买的衣服回来。

钟霖瞥了一眼尺码，却意外地发现是自己的尺码……所以说，这个人确实跟自己关系匪浅，至少连这个都知道。

其实周安也是猜测的，去买衣服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位和钟霖身材相似的客人，叫他帮忙试的。

“谢谢。”钟霖对他说。

“不客气。”周安露出自我保护式的微笑。

没事的时候就抱着手机做做试题，或者和老铁王烁在网上闲唠嗑。

这样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周安不是个话多的人，如果对方不找自己说话，他可以一天都不说话。

所以晚上特别沉默，气氛似乎自从他们把话说开之后，就没有活跃起来过。

也是的，一个内向的性子，跟一个阴郁的青年，怎么可能气氛活跃。

所以说从一开始，他们这种配对就错了，错得离谱。

第二天早晨，周安早早地把钟霖叫醒来，催他吃早餐换衣服：“陈律师给你打电话来了，九点钟在医院门口等你。”

“嗯。”钟霖淡淡道。

眼睛不时往周安身上瞟，习惯性地探究他现在的情绪。

可是周安很平静，看过来的目光充满平和：“怎么了？快吃吧，免得迟到了。”

“你要一起去公司吗？”钟霖换好衣服，临出门的时候问了周安一句。

周安沉浸在他挺拔的身姿和出众的气质里面，察觉到自己有越陷越深的趋势，他内心惶恐。

“不，你自己去吧。”他抿嘴微笑：“我在医院等你。”

因为他说过会留到出院，钟霖就点点头，离开了。

那不属于自己的背影，完美得让周安喘不过气来，他觉得自己已经到了临界点，没办法再继续强撑下去。

“很抱歉。”

除了离开C市，远离熟悉又陌生的钟霖，周安想不到自己还能怎么做。

至于钟霖的身体，到时候拜托陈律师，让他看着点也就是了。

而且对方这么大个人了，就算身边没有自己的唠唠叨叨，也能健健康康地活得很好，这个事实既令人欣慰，又令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