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常年不生病的人, 偶尔生一次病总是来势汹汹, 战况比其他人都要惨烈点儿。
楚斯自己其实本来该属于这种,但是因为他有跟了一辈子的头痛症, 再加上以往每年都得回黑雪松林的别墅休养, 所以总给人一种既强势又病痛缠身的感觉。
这一点让他在普通人之中显得并不那么突兀。
萨厄·杨则不同, 他的一举一动都和普通世界有些格格不入,明显脱出于正常人, 他就属于“常年不生病”的那拨人里最符合标准的一种, 楚斯跟他认识这么多年,就见他认真地伤过这么一回, 其他都是敷衍似的转瞬就没事。
这一回, 萨厄·杨活像是要把以往六十年攒下来的伤病后果一次性补上, 很快就在医疗舱里昏睡过去。
他睡过去后,眉心反而皱了起来,这种表情在楚斯脸上常会有,在萨厄·杨这里却并不常见。他平日里更多时候是笑着的, 当然他的笑并不跟情绪挂钩, 正是因为看不出情绪, 有不少人一看到他笑就下意识腿发软。
当初刚认识萨厄·杨的时候,楚斯觉得他是藏得深,后来认识得久了便发现好像并不是那么一回事,比起隐藏得深,萨厄·杨更像是真的没有情绪。
他越是放松,就越是面无表情。
就像是……对这世界上各种情绪的感知都钝化得无限趋近于零一样, 所以才那么能找刺激。
不过最近这几天,萨厄·杨似乎又刷新了他这些固有的认知。
居然……渐渐地显出了一点儿人味来。
楚斯在医疗舱旁边站了一会儿,直到旁边的显示仪上一行行刷出了伤势的数据,才动了一下,走到显示仪便抬手翻看了一番。
综合伤病级别:8级
愈合趋势呈一条缓缓上扬的曲线。
预计耗时:5小时
“8级?”楚斯微微一愣。
他的目光再度落回到医疗舱里萨厄·杨的手臂和腰上。
那两条伤口依然狰狞得触目惊心,刚才那么混乱的情况下,一边要算计着把萨厄·杨拽进来,一边还得避开这两道伤,着实累人又糟心。但他原本只是情急之下找个方式让萨厄·杨安分下来别再穷折腾,毕竟这样的两条伤口虽然看着吓人,但就常理说并没有到要进这个医疗舱的地步。
但是现在……8级?
这种伤口怎么可能就到8级了?开什么玩笑?
他站在显示仪旁研究了好一会儿,也没研究出判定为8级的理由,这倒霉机器智能程度有限,没到天眼那种要成精的地步,有好几项分析结果显示都是未知,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楚斯盯着这玩意儿看了几秒,摸出通讯器给唐发了条讯息——
转告卡洛斯·布莱克,我建议他趁早把医疗室里的破烂卖了算了。
他发完讯息便从医疗室里出来了,留了门没关,自己重新回到了刚才的卧室里,在沙发上窝靠下来,没开顶灯,只留了一盏亮度温和舒适的落地灯。
后肩的伤口火烧火燎的感觉已经平和了许多,对于楚斯来说和蚊子挠的区别不大,基本是没什么影响了,但他躺下来的时候,还是注意了姿势。
刚才那么门上靠一下、墙上靠一下、医疗舱上又靠一下的都没有压迫到伤口,如果因为睡觉压出问题,那可就傻得没边了。
两秒钟之后,楚斯的通讯器震动了一下,一条新的讯息发了过来——
操你大爷,千万别扔啊,那玩意儿他妈的可贵了,费了老子不少力气才换齐的。
这风格一看就是卡洛斯·布莱克回的。
又片刻之后,楚斯的通讯器再度震动了一下——
长官,打个商量,要不您把卡洛斯·布莱克的频道给加进私人权限名单吧。他总抢我的通讯器,回的话还看得我心惊肉跳的,不太利于我这种战士的身心发展。
楚斯失笑,回了一句:回头再说吧。
历年训练营里的学员大部分都来自于白鹰军事学院,包括他们疗养院里送进去的那几个也都是因为修完了军事学院的课程。
除了训练格外严苛,任务格外惊险,涉及的机密有些多之外,那些学员们的经历总体都还是正常的。
正常人家的孩子,抱有正常的信仰,干着看起来非常神秘实际上依然属于正常范围的事情。
他们跟唐或是勒庞很像,精力旺盛,战斗力强,会想念家人朋友,也会胡开玩笑,背负的东西不少,却依然有活力。
这是训练营学员的普遍形象,而他和萨厄·杨才属于少有的异类。
这么想来,他和萨厄·杨冷冷热热地纠葛这么多年,大约也算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结果。
楚斯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中又睡了一会儿,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深深浅浅地穿插了许多梦境,场景不同事件也不同,但来来回回依然还是那么些人。
再睁眼的时候,他有些轻微的恍惚,盯着墙壁上的星际分区计时器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一觉居然睡了5个多小时。
5个多……小时?
那岂不是已经超过了医疗舱所预计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