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个名字,便是历来性子沉静稳重的蒲夷神官,亦是禁不住颤抖了手,那将将喂到嘴边的一勺药汤便尽数洒在了帝君的领口上,药渍迅速的晕开,染脏了纯白的里衫。
“是……居于万毒之首的誊鸩之毒?”
礜鸩形如地龙,身长不足一寸,尖牙利齿,喜食毒物。
传闻并非所有的礜石都能养出礜鸩,非得是魔神堕神成魔所在的南荒暗河沼泽深处的礜石才能异化出誊鸩。
礜鸩难解,恰恰就是因为它的生存环境与生活习性。
它本就因魔神而生,戾气浓重,又以剧毒为食,万毒存身,自诞生之日起便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世间最毒。
最主要的是,它的毒性并不固定,不同的礜鸩体内所积聚的毒的种类不同,同一只礜鸩在不同时期的毒性亦不相同,哪怕只相差了小半个时辰!
想要解毒,就得尽数查证清楚礜鸩体内的毒的品类,可能是成百之数,可能是成千之数,亦有可能是上万之数。
而更为艰难的是,即便能尽数查证清楚毒的品类,却也挡不住它在人体内的时时幻化!
如果中毒之人并非是玉洛帝君,恐怕现下早已是尸骨无存,灰飞烟灭了!
南荒暗河沼泽自魔神被封印在苍梧渊底之后便彻底的陷落了,如今已被浩瀚无边的大海所取代,而礜鸩也成了记载在《上古奇闻录》里的一个传说,再无人得见。
至于这毒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出现在凡界,且最终用在了帝君的身上,便是不说出口,三人也已有了相同的猜测。
蒲夷堪堪从这消息之中平静下来,捏诀使了个清洁术,被药渍浸染的衣衫复又干净如初。
细纠起来,她也算是经历过神魔大战,见证了众神陨落的。而今实力悬殊至此,六界在劫难逃,但她始终坚信,无论是玉洛帝君还是现如今将一切都忘了的神女,明知前路满是荆棘,明知路的尽头会是陨灭,他们也会迎难而上,向死而生!
“既是毒,那必定是有解毒方法的!”道德天尊捋着胡子说道。
此话掷地有声,无异于是抛出了救命稻草。
有希望总是好的,即便这希望很渺茫。
夜很静,连风都不起。月华如水,倾泻而下,整个瑶池都散着皎洁的光。
子熙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很长很乱的梦,梦的尽头,是玉洛帝君在她眼前化为血雾的一幕。
她声嘶力竭,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抓不住,便是那片衣角,也没有了。
眼睫微动,明眸开启,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触手可及的穹顶以及漫天闪烁的星河。
自那日灵力耗尽,至今已是半月有余,她以冰骨聚魂扇的本体养在昆仑瑶池之中,今夜还是第一次幻化出人形呢!
身体包裹在微凉的水里,耳畔是荷叶相撞之时所发出的簌簌之声,萦绕鼻尖的莲香让她整个人平静安和。
与梦境不同,她此时身心轻盈,没有力不从心。
忽而觉着手指有所触动,低头看去,便见一尾只有食指般长短的小锦鲤正大着胆子凑上来亲吻她的指尖,一下一下试探性的触碰。
她很想要弯下腰去近距离的好好看一看这尾胆大的小鱼,没奈何,她虽侥幸化出人形,但躯体却依旧无法动弹。
瑶池水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地包裹,纯粹却并不霸道的灵力通过这张网而源源不断的注入她的躯体,如和风细雨般顺着奇经八脉流向灵池。
子熙感受着自己的灵池如涨潮落潮一般,徐徐充盈,又一点点的干涸,再充盈,再干涸……
早已不悲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