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洛也只有在面对子熙,面对那双澄澈透亮的眼睛时,会心虚,会不受控制的紧张。
下意识的便收紧了五指,紫玉笛受力,清脆的单音自凑而出,同时惊了两人。
“没有。”他故作轻松的一笑。
又是这波澜不惊的语气,又是这云淡风轻的模样!
子熙自有凭据,不欲与他多加争辩。直言问道:“是礜鸩之毒?”
“是蒲夷告诉你的?”玉洛蹙眉,言语之中已然蕴藏了怒意。
“原来那不是梦……”
她忽然间觉着事情复杂了起来。
此事恐怕牵连甚广,背后不知藏着什么阴谋,总该告诉帝君,让他有所防备才是。
如此想着,便也将在凡界的遭遇事无巨细的缓缓道出,但却有意的漏掉了赤瑛此人。
不知为何,她潜意识里便觉着他们两个不对付。
她像是在诉说旁人的故事一般,言语平淡,情绪亦无多大的起伏,可他却是听得胆战心惊,一阵阵后怕,尤其是听到她被人掐着脖子要扔进恶臭的河水中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怕吗?”
见她不答,玉洛复又问道:“那人掐住你的时候,你怕吗?”
“不怕。”她答得笃定。
她只恨自己太废柴,不仅帮不到玉洛一星半点,甚至还成为了他的软肋,害得他顾忌重重。当她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撕成碎片,漫天的血雾染红了眼睛的那一刻,不知为何,竟只想也追随着他一同死去。
有自责,有遗憾,有悔恨,有震惊,却唯独没有恐惧。
看着她极其真诚的双眼,玉洛只觉着一颗心好似被阵阵酸涩包裹,眼眶发热,竟是有泪要夺眶而出一般。
“我还当你是个极其惜命的呢,原来是我误会了。”
对于这番打趣,子熙只是浅浅一笑。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过往四千余载,她从未有过这般深入骨髓的无力感,也从未萌生过“就这样死去吧”的想法,更没有哪一刻对灵力的渴望达到了极致!
但就在那一天,在眼睁睁看着玉洛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她第一次体会到了这些复杂的感觉。
诸般心思,如何能逃过玉洛的慧眼?
他伸出手去,本想将人揽入怀中,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只摸了摸她的头。
“不会再有下次了。”
习惯了他故作风流、吊儿郎当的模样,忽而间认真起来,倒是让子熙浑身不自在,忙缩了缩脖子,避开他的触碰。
然而,躲开之后才觉着自己此举矫情,未免气氛尴尬,只好另寻了话题。
“可请医仙看过了?”她问。
“道德天尊已经来过了。”
玉洛将内心的失落掩饰得极好,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收回扑了空的手,转而端了杯茶水递过去,“润润嗓。”
子熙却并未伸手去接,只又迫不及待的追问:“怎么样?”
“无碍。”
“礜鸩之毒,万毒之首,怎会无碍?!”
看她果真急了,瞪着微微发红的眼睛,气冲冲的盯着他,一副恨不得打他两拳以解心头之恨似的,玉洛忽然间便觉着沉寂了数万年的心口处有一股暖流缓缓冲破封印流淌而出,弥漫过奇经八脉,四肢百骸具是温热的。
这样真实可见的关怀,是他过往从不敢肖想的。
那自私的念头再一次冒了出来,且有了要生根发芽的趋势。
在这样的氛围里,玉洛竟然蓦的破开了一抹尤为灿烂的笑。
空闲的那只手探了过去,全然不顾对方的躲闪,强迫着揉了揉她的头顶。
骨节分明的五指穿过乌黑亮丽的秀发,十分夺人眼球。
就让它生根发芽又如何?茁壮成长又如何?
自私一回……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