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转移了话题,显然是不欲在此时谈起此事,子熙便也不好追根究底,便也只能暂时作罢,心想待寻个合适的时机再问,若能化干戈为玉帛便是最好不过的了。于是,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刚好目睹了一场恃强凌弱的戏码。
只见一位布衣书生踉跄着脚步跌出了一个铺子,紧接着一抱卷轴从门内丢了出来,那书生尚还来不及整理形容便急急地去接那些个卷轴,很是紧张的样子。紧接着,一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跨过门槛出来,站在了那铺子门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这正慌乱地捡东西的布衣书生,脸上腻肉横飞,语气极其不善的骂道:“拿着你的破画有多远滚多远,再敢来挡了我做生意,本大爷找人揍死你!”
话毕,中年男子像是嫌晦气一般拍了怕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转身进了铺子,而他身旁的小厮却始终不依不饶。
“呸!”有人很没礼貌的朝书生吐了口口水,狐假虎威,张口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拿来珍宝斋,月月都来,也不嫌臊得慌!”
另一个小厮忙搭话道:“怕是个穷疯了的,自己几斤几两都不晓得,跑咱这儿来丢人现眼!”
另一个小厮一脚将阶前书生还未来得及捡回去的卷轴踢飞,喝道:“滚!”
手拿棍棒的小厮肆无忌惮的讥笑谩骂,引得铺子门口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毫无顾忌的指指点点,几句讽刺不时的飘进楼上二人的耳朵。
对于此番羞辱,那书生倒像是习惯了似得,恍若只字不闻,也半句不回,只自顾收整了那些被当做垃圾丢出来的画卷,小心翼翼的拂去了上头沾染的尘土,极宝贝的抱在怀里,站起身来的时候身子并无半分佝偻,虽着一身洗的发白的粗布衣服却也是傲气的将背脊挺得笔直,拨开围观人群往前去了,步子一瘸一拐的,想来是方才被那珍宝斋的人给伤着了。
颇有几分风骨,子熙看得一阵唏嘘。
就在子熙唏嘘感叹之时,离凰却是招手叫来了茶童,给了他一颗圆润光亮的珠子,指着那一瘸一拐之人,道:“替我去将那人的画全买下来。”
茶童接过了价值不菲的珠子,又循着指向看去,见这客官说的正是那落魄书生,很是不解。
于是碎嘴道:“姑娘心善是好事,只是连那乘伪行诈的珍宝斋都看不上的东西,姑娘买它作甚?不是小的多嘴,他呀,是远近闻名的穷酸秀才,画的东西那根本就不能称作是画……”
闻得此话,离凰蹙了眉头,显然不悦。她平素里最是瞧不上这等落井下石之举,好似只要境况不如意,便是任谁都能随大流踩上一脚!于是,凛然打断了茶童的絮叨,道:“让你去便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楼里也时常会有茶客议论起那穷酸书生,都是不屑唾弃者居多,鲜少遇到相帮的,因此,这茶童倒是一愣,转而见她冷了脸,意识到眼前此人不是个好惹的,于是忙应了一声,不敢再多嘴,捧着珠子蹬蹬下楼去了。子熙透过窗户看他小跑着追上了书生,两人一番交谈之后,书生抬头朝二人所在的方向看来,行了个雅正端方的礼,方才踌躇着将画给了茶童。
这一场小风波,对于繁华帝都里生存的百姓来说不过就是看了场戏,给自己百无聊赖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罢了,如秋风佛过落叶,人走了,戏散了,街道依旧繁华,珍宝阁依旧笑脸迎客,没人会去关心那落魄书生是否心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