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方世界,黑雾迷蒙,举头不见天日,垂首难寻草木,极目远眺,八百里皆由黄沙所覆,尽是死气沉沉,唯有木屋前一条百丈宽的大河蜿蜒逶迤,不见源头亦不知去向,时有惊涛拍岸之声响彻天际,伴随着不知是妖还是兽的悲鸣,令闻者为之震撼,为之大恸。
血黄色的河水奔腾不息,深不见底,其上还立了座年久失修的木桥,有几块桥板都已见了朽,总给人一种摇摇欲坠,不堪受力的感觉。桥的那头是一座怪石嶙峋的崇山,外形像极了展翅欲飞的鹰隼,亦是无树之山,陡峭着直插入穹顶终年不散的黑雾之中。
瞧着那山,子熙竟在不知觉间已失了神……
“当心脚下!”
突如其来的人声及时唤回了神游的思绪,定睛一看,她竟不知何时已行至河畔,若无方才那声提醒,下一步落足之处便是河里了!
她堪堪收回迈出的脚,盯着眼下这翻滚着血浪,散出阵阵浓重的血腥恶臭味的河水,禁不住的恶心和后怕。
“此为忘川,一旦踏入,永不得出!”
似乎是为了印证这话,原本还算是平静的河面突然间便狂暴了起来,掀起的血浪一道高过一道,如建房砌墙一般,不断的往上堆高,直至形成滔天巨浪。隐约可见被禁锢在内的怨气幽灵,正张牙舞爪的叫嚣着,似猛虎扑食一般朝岸边之人扑来。
见状,子熙惊吓之余也下意识的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却还是险些被那翻起的浪给卷了进去。
恶灵们像是被囚于网里的鱼,方竭尽全力探出半个身子,下一刻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砸进了水里,探头,淹没,探头,淹没……永远也挣脱不了忘川的束缚。
“退!”
一声戾喝自身后而来,似带了雷霆之势,威震天下。
音节方落,那眼瞧着就要盖过河岸的巨浪便如同撞上了一道坚不可摧的盾牌,竟是应声停在了半空之中。
生魂对恶灵的诱惑力是极大的,然如今猎物已摆在了眼前,却是功亏一篑不能吃进嘴里,万般不甘使得血浪之中夹带的怨灵躁动不已,又咬牙切齿的向前冲撞了数次,尽皆无果,方才罢休。
再没了此前的躁动与亢奋,耷拉着爪子和脑袋,呜咽着转了头,重又落回了忘川之中,惊起水花四溅,如海潮褪去之后会留下贝壳那般,几根白骨落在了子熙的脚畔。
森森白骨夹带着浓重的怨气,如同水滴落进那烧沸腾了的油锅之中,“刺啦”一声脆响,瞬间就被黄沙灼烧殆尽,与此同时,那嘈杂且刺耳的尖叫哭唳之声亦消散无踪。
世界,仿若重归于平静。
子熙尚有些惊魂未定,扭头朝身后说话之人看去。
这是一位自带神秘色彩的老妇人。
瞧她荆钗布裙,衣着朴素,黝黑的面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与年纪并不相符的清亮的眼眸来。她的背上生了好大一个驼峰,因此而不得不佝偻着身子,以竹杖作为支撑。
瞧这老妇人瘦弱不堪的躯体,似乎连站立都是一种受罪,然肩上却是蹲着一只体态丰腴,毛色漆黑发亮的猫咪。
就在子熙观察老妇人之时,那本在眯着眼睛舔着毛的猫咪亦是抬眼打量起了她来,而后竟是一改方才的慵懒姿态,“喵”了一声,利落的跳下老主人的肩膀,在子熙脚畔绕了两圈,细细嗅了,而后才又迈着优雅的步子转身往木屋走去,待进门前,又给了子熙一个回眸,并一声极为温顺的“喵”,似是邀约。
子熙目送黑猫进了屋子,不禁咂舌,道:“这猫咪倒是极有灵性的!”
能在这尽是死气的地方养出这般灵气的猫咪,实乃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