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洛为神女凝魂的三千一百二十年间,曾经深藏于心底、从不敢示于人前的种子终于失去了桎梏,在经年累月的思念中不知不觉间偷偷的萌了芽。自此,支撑他坚持下去的信念从最初的忠仆、挚友、搭档也逐渐演变为了爱慕,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的厚重、深刻,一发不可收拾。
天帝纪元初始,刚刚历经神魔大战重创的诸多生灵亟需休养生息,皆遵循母神分六界的初衷,各自发展延续,互不打扰。曾统治世界的神,渐渐地成了活在史书记载中的角色,尤其是随着见证过诸神繁荣的时代的老家伙们纷纷作古,众生对上古之神的敬意也在逐渐泯灭。对于新生命而言,神,不过是一个存在于传说中的,不知其中几多真假的名词罢了。
就如神女所言,生命本身就有蓬勃向上的魅力。等到柒熙魂归时,六界早已有了各自的规矩,再不需要神祗插手,亦勿需神灵统治。
她本是遵天意而生、领天命而行的至尊之神,却在这个由母神一手创造的六界里格格不入,可有可无。昆仑山依旧是圣地,却已并非是众生缄口不言、心生忌惮的圣地,山脚从不乏为充沛灵力而来的修行者徘徊逗留。那时的神女,也并非是让人必恭敬止、不敢直视的神姬,她更像是一个母亲,慈爱、光辉、柔软的母亲。
再这样一个陌生的时代,相较于旁人,两颗同样孤独的心总是更容易靠近的。作为四海八荒唯一的半神,与四海八荒唯一的神灵,自然而然的就能产生出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而对于玉洛来说,除了这份旁人比之不及的亲近感之外,更多了那不可言说的爱慕之情。
而这份感情,虽不曾言明,可天地间谁人不知?
偏偏那人迟钝得很。
她不知,他便也不说,众生亦不敢多嘴,这份跨越洪荒的爱恋,就这么沦为了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
幸而,玉洛所求也并不在此。他对她虽然多了一层爱慕之情,但敬意却也不减分毫,于他而言,她依旧是不容亵渎的、至高无上的神女,如何敢有其他的奢求?
而在玉洛那些永志不忘的记忆里,唯一一次不顾后果的表达出内心的不满,唯一一次与她置气,就起源于她的这份不自知。
在那不遗余力的推销和游说声中,玉洛终于从回忆的深渊中爬了上来,殿内的两人还在对峙,虽然一个是茫然无知,另一个是隐忍不发,但他们都在等对方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以第三人的视角旁观这整场闹剧的玉洛,忽而间觉着殿内傻站着的自己极是胆小、窝囊。他瞻前顾后,却又野心勃勃,他只敢跟什么都不懂的她赌气,却不敢袒露心声……
想起往后所发生的种种,他甚至开始恨自己这个时候的三缄其口。
如若,是他教会了她何为私情,是不是她就不会掉入赤瑛的陷阱之中?也就不会因为愧疚而抽神脉、毁神体,更不会自囚于冰域火境七万年之久……
从何说起?
最后,八万年前的玉洛终究还是没能将那份不能被宣之于口的感情泄露分毫,而八万年前的神女也自始至终不曾意识到自己是眼前这人终此一生也难言放弃的独一无二。
二人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