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
林翔低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夹在指间的香烟。偶尔有气流穿过,点燃的烟头会随之变得忽明忽暗,难以捉摸。
“四年前,艾琳娜从公司总部调到了爱玛。据说,她是被公司某个大人物从荒野上捡回来领养的宠物。也许是被玩腻了,也许是觉得小女孩不对胃口。总之,领养她的那个老家伙把艾琳娜扔到了这儿,变成了葛利菲兹的高级助理。”
洛克抬头望着天花板,从口鼻里喷出两道浓密的烟雾,以丝毫听不出感情色彩的语气慢慢说道:“荒野上的人,成熟的很早。在许多流民营地,十岁,意味着成人的标志。每当这个时候,男孩必须加入外出狩猎的队伍或者在聚集地附近耕种作物。他们得自己养活自己,否则就会被当作货物一样,卖给奴隶贩子或者成为全族人过冬的肉食储备。相比之下,女孩的情况要糟糕得多。她们十岁就得接受自己的第一个男人。也许是某个外来的佣兵或者物资贩卖者,也可能是族群里某个可以拿出足够食物买她初夜的男人。如果运气不好,她们很可能在十岁前或者更小的时候,就被自己的父亲或者家族当中某个强壮的男性所占有。她们唯一的作用,就是生育。”
说着,洛克从口袋里摸出一只表面光滑的银色扁酒壶。旋开瓶口上的塞子,仰脖灌了一大口。他吐着酒气,斜着眼睛把酒壶递到林翔手边:“来一点儿??”
林翔并不反对喝酒,但他除了取暖或者提神等等非必要的情况下,从不主动接触这种带有强烈副作用的酒精饮料。
犹豫片刻,他还是接过酒壶,凑近唇边轻抿了一口。
“我第一次跟着那些老兵出任务的时候,曾经去过一个流民聚居地。”
被酒精麻醉的舌头有些发大,洛克说话的声音明显带有几分微醺“那天晚上,我接纳了除杰西娜以外的第一个女人。”
“她叫什么名字?”林翔夹起微湿的烟嘴轻吸一口,淡淡地问道。他多少可以猜到洛克与自己谈话的原因。
“爱丽丝、安娜、芭芭拉。。。。。。或者,还是什么别的?管他呢!我早就忘了。”
洛克清了清喉咙,卡出一口浓痰狠狠吐在地上,眼睛里飘散的目光却有些怅然:“她的身体很瘦,却很有女人味儿。她从小就被调教得知道应该如何取悦男人。知道我用多少东西换到她的吗?十二发子弹,哈哈哈哈!仅仅只是十二发子弹。”
林翔没有说话。他低着头,默默地望着指尖烟头上那些点燃的微红烟丝。它们像瘟疫一样慢慢侵蚀着旁边还未燃烧的同类。像虫蚀蚁啮一样,在燃烧中缓慢而稳定的释放自己的所有能量,又把这种可怕的死亡以自己为中心蔓延开来,小心、有序地吞噬着被白色纸卷裹起的部分。
“如果我不换她,占有她的男人就会变成族群里的其他人,甚至。。。。。。是她的父亲。”
洛克脸上泛着红晕,他抚摸着面颊上粗硬扎手的胡须,叹息着:“那些流民急需弹药捕猎。如果没有足够的猎物,他们会把没有价值的孩子和老人杀死。这个世界实在太大了,谁也不知道荒野上究竟有多少流民,谁也不知道自己流浪的脚步会在哪里终止。无论我们还是他们,只能在最适合生存的情况下,作出最艰难的决定。有些时候,看似残忍的做法其实并不一定错误。就像那些可怜的女孩一样,如果你不忍心让她陪自己过夜,她们就会被族人认为是连男人都不喜欢的废物。除了被杀,再也没有第二种选择。反过来,如果你接受了她,至少三个月到半年内她会很安全。荒野上的人都喜欢和雇佣兵进行交易,他们认为佣兵比普通的男人健壮得多,女人怀孕机率会更大一些,产下的婴儿体质也更加强壮。因此,不符合道德标准的举动,恰恰是一种能够保证她们生存下去的善行。”
林翔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该如何来应对洛克所说的这番话。但是却不得不承认————佣兵队长所说的,的确有一定道理。他一直沉默着,过了很久,这才艰难地问道:“。。。。。。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你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
洛克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认识你的时间不长,不过,你总能带给我某些出乎意料之外的举动和感受。你是一个优秀的士兵,你也同样擅长杀戮。但是你和其他为了钞票和欲望而战的佣兵不同。他们只是单纯为了欲望而战斗。而你。。。。。。却有些和他们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林翔仍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他抬起如碧潭般清澈的眼眸,目光在脚下的地板和身前的墙壁上来回游走。
“艾琳娜是个好女孩。”
洛克伸出满是浓密汗毛的粗壮手臂,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构成这个世界的大多数都是普通的人类,像我们一样的进化异能者其实很少。你必须学会从他们的视角去观察世界,才能明白他们,理解他们。我看过几本从废墟里刨出来的书籍,上面记载的那个已经毁灭的世界,拥有我们无法想象的完美和秩序。。。。。。道德,多么美好,多么光辉,多么灿烂的字眼。但是在这个世界,道德就是他妈的一泡臭狗屎————你可以向流浪在荒野上的人宣讲道义,也可以尝试用这种高贵的思想去改变野蛮的暴民。最终的结果只会是你被他们杀掉、。”
“兄弟,我得提醒你必须现实一些,别再沉浸于那些美好的幻想和迷梦。艾琳娜是个漂亮的女孩,人也很不错,垂涎她的男人可以从这儿一直排到外面大街上,再绕着爱玛城转上好几个圈。其实所谓的爱情没那么复杂。你喜欢她,她喜欢你,这就已经足够。对于大多数女人来说,钱是她们最值得付出,最现实,也是唯一能够依靠的东西。她们和男人一样需要生存。我们靠拳头和子弹换取食物,她们用身体得到活命的机会。其实,我们都是一群为了生活而努力的爬虫,谈不上谁比谁更高贵一些。如果有某个足够漂亮,性格温柔的女人,不介意雇佣兵这种随时可能被一颗子弹打爆脑袋的职业,愿意把你当作她对未来的依靠。。。。。。这其实不是一种负担,而是一种被上天眷顾降临在你身上的幸运。”
酒的味道,有些刺鼻。
掉在地上的烟头已经熄灭,保持完整的烟嘴旁边,散落着零星暗色的烟灰。风一吹来,它们立刻被裹卷着飘起,不受控制地旋转着在半空中来回乱舞。
办公室的房门大开着,与葛利菲兹“谈妥”的昆尼尔喘着粗气探出身来,冲洛克挥了挥手,连拖带拽地把他拉了进去。隔着厚厚的墙壁,房间里再一次传出葛利菲兹习惯性的尖叫与哀叹。
站在门框旁边,林翔低头望着自己满是泥浆的靴尖,晰长光滑的手指,却轻轻抚摸着左手无名指上那束细缕的黑发。
洛克的劝诫方式也许有些独特,话却没有说错————他必须学着从普通人的视角去观察、理解这个世界。至于艾琳娜。。。。。。
林翔清澈的眼眸忽然变得有些暗淡,修长、刚劲的眉毛也慢慢搅绕出一丝淡淡的忧伤。沉浸在对往事回忆中的他,脑海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默念已久的话。
“嘉嘉。。。。。。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