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是一个无比沉重、艰难的话题。
文明的发展,使人类社会需要更多,更丰富的物质基础。简单的食物和饮水只能满足根本,能源、医药、更多的,数量繁杂的生活物资,才是维持社会存在并且一直延续下去的根本。
林翔之所以没有彻底毁灭费迪南德和索斯比亚,正是出于同样的原因————隐月城不可能独自存在,那片土地虽然肥沃并且拥有充足的水资源,却终究只是一个狭窄的小圈子。要壮大,要发展,就必须与外界进行更多,更密切的往来和交易。
进化成寄生士的洛克,是林翔向这个世界伸出的第一根触角。以隐月城为基地,越来越多的人口和贸易往来,会形成一个庞大的辐射网络。费迪南德和索斯比亚分别占据了城市的东、西两面,避开中、重度辐射区,穿过两大公司的势力范围,在那些遥远的适宜居住地带建立新的据点,依靠隐月城雄厚的物资供应,进而形成以点带面的控制圈。
这是一个庞大的构想。也是一个疯狂的计划。
旧时代的林翔,从未想过自己某天会成为一块广袤土地的拥有者、掌权者、实际控制者。几千年的文明进程,使人类对于蓝星的探索发现程度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狭窄星球上的土地已经无法满足人类的贪欲,月球、火星、外太空。。。。。。人类以探索为名,朝着更加广阔的空间疯狂寻找每一块无主之地。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毁灭,谁也无法预料世界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现在的脚下,是一片废土。
没有国家,没有主权,没有人种和民族的区分界限。共同使用的语言和贫乏的生存资源,使挣扎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拼命寻找活下去的机会。像蒙毅这种以一枝手枪拉起一支强盗武装的小团体到处都是,许多中、小型聚集地的实际控制者也并非进化人或者强化人。他们的依靠仅仅只是一枝突击步枪,或者几颗手雷。但是没人去计较他们的存在,也没有人感到不平或者愤怒。聚集地里更换统治者的速度非常频繁,只要有枪,有实力,你就能取代原来的领主。
这就是废土,这就是现实。
隐月城需要更多的能源,小型核电反应堆需要更多的铀。林翔对北面矿山抱有浓厚的兴趣,以他目前的实力,暂时还无法染指。但这并不妨碍他占领这个叫作芦苇的小镇,把这里发展成自己势力外围的一处补给点,逐渐巩固、扩大、强化。
五个手持砍刀和火药枪的抢劫团伙,只能被称之为强盗。
五个装备精良,利用强化药剂对身体进行改造的异能者,就是一支小型军队。
。。。。。。
两枝AK100、五百发子弹、二十枚防步兵手雷,外加两个单兵急救包。当这些东西从越野车上搬进小屋的时候,包括蒙毅在内的所有强盗,只觉得两眼楞得发直。
“这些。。。。。。都是给我们的吗?”用颤抖的手抚摸着散发出金属光泽的武器,难以置信的蒙毅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这辆车的载重有限,我也不是专业的军火交易商。过几天回来的时候,会尽可能多带一些武器。”
林翔从衣袋里摸出一包“Marlboro”,抽出两支递过:“再过段时间,我会让人送一批武器和必备物资给你。我观察过附近的地形,如果安装一套小型净化设备,饮用水的纯净程度和供应数量也会随之提升。只要有足够的水和食物,这里很快会变得更加繁荣,作为中继补给点和前进基地再适合不过。在装备充足的情况下,很容易建立起一支小型武装。”
蒙毅接过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才从肺腔里吐出憋闷已久的烟雾。他脸上的神情显得颇为犹豫:“。。。。。。为什么选择我?只是因为我欠你一条命?”
林翔看着远处正忙着搬运武器的强盗,目光慢慢回落到站在一旁的茱丽身上,漫不经心地问:“你打算永远当一辈子强盗?抢劫那些比自己还穷的人,能得到什么?”
蒙毅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眼睛里刚刚闪烁出的亮光,迅速变得暗淡。
“昨天晚上那顿饭,应该是你们最后的食物。如果不是我偶然从这里路过,那么今天你会带着这些人去做什么呢?在荒野上捕猎变异生物?还是继续做着守株待兔实际上却没有什么油水的买卖?再不就是挺而走险,攻击费迪南德的某个据点?饿得发疯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我知道你肯定无数次考虑过这些问题,但是现实却让你没有更多的选择。能够用一枝手枪拉起这些听命于自己的人,足以证明你的能力。你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我既然能够救你的命,自然也不会吝惜再给你这个机会。”林翔的话非常尖锐,也很直接。
蒙毅摊开双手,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对我而言,你的要求就是不可抗拒必需服从的命令。我只是觉得。。。。。怎么说呢?你开出来的条件实在过于优厚,我只是一个做雇佣兵炮灰都没有资格的普通人。没有进化能力,也没有多余的钱去购买强化药剂。我。。。。。。只是一个累赘。说得不好听一些,像我这样的人荒野上到处都是。你完全可以找到比我优秀得多的强者。他们对你的帮助,远远比我要大得多。”
蒙毅夹住烟头的手指在剧烈颤抖,脸上涌起一阵异样潮红,所有的血似乎都失去了控制,疯了一样涌向脑部。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晚上。我光着身子,像狗一样被人从火堆旁边撵开,心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当你把饼干和衣服塞到我手里的时候,那一刻,我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你像神,像传说中才存在的圣徒。虽然是夜晚,却令我有种像光一样的存在。我甚至觉得你不是人类,而是上帝听见绝望祈祷专门派来的天使。这不是刻意奉承或者夸大其词。。。。。。在我徘徊于死亡边缘的时候,你把我从黑暗中拉了回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但是这些武器和物资实在过于贵重,我怕你所托非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沉默了很久,林翔才伸出手,颇为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沉稳而坚定地说:“干吧!没什么好犹豫的。为了你的妻子,也为了你自己。”
。。。。。。
炽热的阳光,把干裂的土地晒的滚烫。加尔加索尼城堡大门外平整的水泥路面上,拖着一条条肮脏的轮胎泥印。路边潮湿的的土沟,也被往来的卡车碾烂。修葺整齐的草坪上满是来回践踏的鞋印,空旷的广场上随处可见破烂的枪械零件、散乱的衣服、被压瘪的弹壳、带血的破布,以及墙壁上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可怕弹洞。
两棵巨大的橡树矗立在进入城堡的左右绿化带里。粗大的树身至少超过二十年以上的生长期,它们被烧得一片焦黑,只剩下孤零零的光秃主干。几根被熏黑的残枝倒在草坪上,把一片漂亮的杜鹃花压得稀烂。
顺着地面已经发黑变硬的血迹,可以看见几辆涂有索斯比亚独角狮图案的卡车横在城堡门口。被压得略微有些扁圆的轮胎表明车载很重,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守护在车前。他们脸上的表情大多无精打采,眼睛里也流露出疲惫和倦怠的目光。两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拖着一具尸体从大厅里慢慢走出。在士兵的帮助下,把已经有些肿胀变形的死者,合力扔进车厢。
神情呆滞的伯格森像往常一样坐在位于顶楼的办公室里。厚厚的绒布帘子遮住了阳光进入房间的路线,屋子里窗户紧闭,空气里弥漫着药水的气味、腐烂的恶臭,还有一股因为潮湿产生的霉馊。浑浊的味道足以把人活活熏昏,可伯格森仍然安安稳稳地坐在宽大的皮椅上,面色平静而自然,只是少却了平时的精明和冷厉。
桌子中央的一只扁平瓷盘里,摆着一颗用石灰封住伤口,并且用防腐药水处理过人头。死者的嘴微张着,露出几颗发黄缺槽的烂牙。一只不知名的小飞虫很感兴趣地在翻起的眼睑周围爬动着,似乎是在寻找腐烂的部分充当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