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枪的手,有些汗湿。
林翔从未杀过一个无辜者。
盗匪们也许恶贯满盈,他们手上或者同样沾满鲜血,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并未主动招惹林翔。按照废土世界的法则,他们属于毫无利益纠纷,两个没有任何关联的独立群体。
盗匪首领问的没错————你为什么要向我们下毒手?
尽管在道义上不占优势,林翔却必须站在自己人一方。暂且不论Molly为什么要开枪,作为指挥官,他都要帮助这个从大暴乱中幸存下来的女孩。
“你说的没错,我们的确没有任何过节。”
抖开M500滚烫的枪筒,“哐啷”倒出其中的弹壳,从口袋里摸出子弹逐一装填,林翔眼眸中那点不多的内疚也在逐渐消失。他把装满子弹的枪重新指向奄奄一息的盗匪首领,淡淡地说:“杀人,不需要理由。如果你一定要我给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答案。。。。。。我比你强,这就已经足够了。”
盗匪首领一怔,继而脸上的表情变得惨然。他大口喘着粗气,艰难地说:“妈勒个逼的。。。。。。你,你,你。。。。。。”
一口浓血涌上喉头,挤噎得他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林翔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举起枪,对准盗匪首领那颗满是横肉的头,用力扣下扳机。
。。。。。。
酒馆里一片狼籍,胖乎乎的老板娘坐在酒柜前面,短粗的肉腿横放在膝盖上,肥嘟嘟的胖手里捧着一把瓜子,不时朝嘴里扔进一粒,嗑得脆响。那张被白粉和劣质化妆品涂抹甚浓的脸上,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这种事情在酒馆里已经发生过太多,她已经记不清楚这究竟是第几次?死过多少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自己也能从中得到很多好处————死者身上的衣服、武器、个人物品都可以回收使用。如果没有这些冲动热血的家伙相互撕杀,小酒馆早就关门大吉,根本不可能在荒野上一直维持到现在。
林翔转过身,用复杂的目光看着默默呆立的Molly,冷冷地问:“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认识这些人?还是和他们有仇?”
女孩仍然保持沉默,眼眸深处的光,象是凝止不动的冰。
她端着枪,慢慢走到木笼前,伸手拉开扑倒在笼子上的盗匪尸体,用力拧转着卡在笼门前的铁丝。
林翔走到窗前,伸手推开了窗户,让冰寒的夜风迎面吹在脸上。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Marlboro”,抽出一支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燃烧的烟草散发出辛辣的气味,烟雾缭绕下的Molly身影,也逐渐变得越来越模糊。
这个女孩,有一颗冰冷得几乎没有情感的心。
但她却保留着最基本的人性。
林翔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也明白这样做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但他不想制止,也不会横加阻拦。
亲人被杀,家园被毁,几乎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情都集中在那个脆弱娇稚的身体上,如果换做是他自己,也需要强烈发泄,也需要寻找寄托与希望的平衡点。
木笼被打开了。
笼门松动的一刹那,囚禁在笼内的暴民男孩异常粗暴地推开木栏,像野兽一样狂吼着冲出,一头扑进站在面前的Molly怀里,狠狠张开满是尖利牙齿的嘴,重重咬住她持枪的右手。
也许是因为变异造成的结果,暴民对于危险的判断能力比人类敏锐得多。他们会选择距离最近,并且拥有武器的对手发起攻击。
和站立距离略微偏远的其他人相比,手里拿着突击步枪的Molly,无疑是暴民男孩眼中最危险的目标。
“混帐,这个该死的暴民渣滓————”
站在旁边的中士愤怒地举起手里的枪瞄准男孩,却被林翔伸手挡下。
“谁也帮不了她。这个问题,必须由她自己解决————”
Molly很吃惊,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恐惧和意外。她大张嘴,痛苦而绝望地看着拼命嘶咬自己的暴民男孩。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轻哼起来,眼角,流下一滴泪水。
“哧————”
尖利的牙齿死死错紧衣服纤维,强劲的咬肌从紧密编织的布料表面撕出一个不大的破口。鲜红色液体从里面渗透出来,血的味道让男孩感到前所未有的刺激和亢奋。他紧紧抱住Molly的胳膊,从破开的战斗服下硬生生撕咬下一大块肉,带着从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低吼,在口中肆无忌惮一阵乱嚼。
“你救了他,但他却想杀了你。这就是现实————”
林翔的话像重锤一样狠狠撞击着Molly的心脏,女孩眼中饱含无法掩饰的痛苦,还有难以言语的恐惧。她拼命挣扎着,左手猛然抽出别在腰间的格斗刀,横向狠狠刺进男孩咽喉,用力搅动。
男孩踉跄着后退,他昂着头,双手死死卡住自己的喉咙,仿佛这样做可以缓解强烈的窒息感,让流血的伤口重新恢复如初,然而吸入的空气却无法顺着咽喉进入身体,他的面色越来越白,乌黑的眼睛也朝着眶外拼命挤压,微张的瞳孔已经因为充血而变成红色。
林翔仍在吸烟,神情冰冷,没有任何变化。
Molly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这一切。突然,她发狂一般端起斜垂在手边的突击步枪,仿佛一头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狂暴母龙,对准步履蹒跚的暴民男孩拼命倾泻子弹。直到把那具年轻的身体打得满是弹孔,轰然倒伏在墙角,这才无力地松开握枪的手,双腿一软,神情颓然的瘫倒在地,用双手紧紧捂住脸,痛苦地抽泣着。
。。。。。。
站在灰色的天空下,呼吸着冰寒的空气,刘宇晨只觉得刺骨的寒冷正在慢慢冻却着血液,把自己的身体变成一块坚硬的冰。
二十四号生命之城的白色拱形穹顶和以前一样漂亮。远远望去,好像一片片被粗暴撕裂,又随意撒落在荒凉原野上的破碎蛋壳。
从穹顶的天台望去,可以看到天地尽头很远的地方。荒凉的世界,也有一种特殊的,原始的美。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一根根粗大的木杆矗立在地平线上,零零散散,仿佛一道无规律的栅栏,从四面八方把二十四号生命之城团团包围。
每一根木杆顶端,都悬挂着一具尸体。
有男人,也有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