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妈的屁————”
妮莉雅一声暴喝,抬高枪口正指唐虎眉心,怒不可遏地狂吼:“我再也不会相信你说的那些鬼话,你这只肮脏的人形蠕虫令我感到恶心。我没有耐心和你多费口舌。立刻放人,快————”
飘扬的雪花,慢慢掉落在妮莉雅的肩膀、头顶,聚成一片薄而松软的白色。她紧紧握住火药枪柄,清丽的脸上被干涸泪水划出一道道显而易见的弯曲拖痕,被冻得通红的鼻子流淌出粘稠恶心的涕液,一坠一坠的,随着短促的呼吸,在鼻孔与嘴唇之间不断来回伸缩。
头发上沾着血。那是泰德的血。干硬、腥浓,把柔顺的发丝粘涸成一条条手指粗细的发绺。它们沿着脖颈弯弯曲曲扭绕,垂落在肩膀上,仿佛无数纠结恐怖的蛇,吐着黑色的舌信,默默散发出潜在的威胁。
她死死咬紧牙齿,圆瞪的眼睛如血样通红,看上去,简直一个散发着性感魅力,却又肮脏无比的巫婆,时刻准备释放出淤积在内心深处最狂暴的怒之火焰。
“放了伯尼,放开他————”接二连三的嘶吼,使妮莉雅的嗓音完全变得沙哑,甚至还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她丝毫没有想要放弃的意思,仍然端着枪,疯狂而执着地瞄准站在面前的唐虎。
没有人说话,只有声嘶力竭的咆哮声在风雪中回荡。
被绑在木杆上的伯尼慢慢转过头,久久地望着神情颠狂的妮莉雅,目光中有痛苦,也有一丝显而易见的满足。
“回去吧————”
忽然,一直保持沉默的伯尼张开了口:“快回去吧妮莉雅,你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这身打扮和你不配。唐虎说得没错,我给大家带来了麻烦,这个问题只能由我自己去解决。不管格雷克城主最后的判决究竟是什么,我都会独自承受。最后,我只想说一句。。。。。。我,我。。。。。。我喜欢你。”
一片冰凉的雪花飘落在额头,瞬间化开,驱散了愤怒产生的火焰,让几乎沸腾的大脑得到一丝淡淡的清明。
妮莉雅神情凄冷地望着伯尼,强忍着泪水,问:“喜欢。。。。。。仅仅只是喜欢吗?”
“你应该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爱情。”
伯尼艰难地耸动着喉咙:“那只是存在于旧时代小说里的神话。”
“只因为喜欢,所以你从泰德手里救了我?”
妮莉雅的嘴唇颤抖得厉害,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究竟是哭还是在笑:“我,我从未和你上过床,你连我的手都没有摸过一下,我,我,我。。。。。。”
“那些,都不重要。”
伯尼脸上带着温和而满足的笑:“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这就已经足够了。”
妮莉雅呆呆地望着这个曾经无数次被自己拒绝的男人,一股无法用言语说明的惊涛骇浪在内心深处汹涌翻滚。
就在今天以前,她一直把伯尼看作是无数追求者当中排在队伍最末的存在。
他没有钱,也没有力量。年轻得稍嫌稚嫩的面孔多少还算帅气,表面上看看还可以,但是在这个实力至少的废土世界,女人只青睐肌肉发达身材魁梧的力量型男人。
她曾经无数次嘲笑过伯尼。
她甚至把这个年轻小子追求自己的各种举动告诉身边每一个人,让他们在喝酒之余多了不少解闷的话题。
她从未想过这对于伯尼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她总是叉着腰,挺着胸脯站在柜台后面,用挑逗而鄙视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对自己充满狂热爱慕的小男人。她以玩弄这种无聊的感情游戏为乐。她喜欢折磨伯尼,看着他沉浸在痛苦之中。看着他因为郁闷坐在酒馆里独自大醉,看着他捶胸顿足仰望天空放声怒骂。。。。。。那个时候,妮莉雅只觉得是在欣赏一出有趣的滑稽戏。她就是导演,伯尼是唯一的演员。在无声的命令和控制下,这个可怜的小男人会永远围着她拼命献媚,让她乐,让她笑,至于痛苦和忧愁,只能由他自己默默吞咽。
任何人都有权力拒绝身边的追求者。妮莉雅也不例外。
她同样有着自己喜欢的男人。
两者之间并不冲突,谈不上谁对谁错。正如旧时代那句话————“你可以拒绝别人,别人同样可以拒绝你。”
纠缠、哭闹、欢笑、或者会有拥抱,也可能永远只能停留在目光交汇而心灵永远无法理会的边缘。。。。。。这就是他妈的爱情,旧世界被称之为人类社会最神圣的东西。
这里是充满辐射的废土。男人和女人都不相信爱情。它早已随着铺天盖地的爆炸和布满世界每一个角落的辐射,被遗忘在某个不知名的旮旯。
妮莉雅也不相信。
然而现实就是如此神奇,当她觉得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从最意想不到的角落里,走出一个最不可能出现的男人,用他的生命和未来,帮助自己争取到活下去的希望。
原来,这就是爱情。
它一直都在我身边。
我,却把最宝贵的珍物当作垃圾扔进角落,让它蒙尘积灰,差一点儿与之失之交臂。。。。。。
两行滚烫的泪水从眼眶边缘滑落下来,模糊了视线,在瞳孔与景物之间,抹上一层浑浊的酸咸。
“我怎么这么傻?简直傻得透顶。。。。。。不过,现在改正错误还不算晚,还来得及————”
用手背狠狠擦去脸上的泪,妮莉雅深深地吸了口气,她快步冲到尸堆前,右手平举着枪,左手从地上抓起一把沾血带锈的匕首,以最快的速度跑近木杆,挥舞匕首,照准捆绑伯尼的绳索重重挥下。
“嗨!臭女人,你究竟在干什么?”